================= 书名:晋江治愈系猫精日常 作者:成于乐cyber 地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190119 章节:共 46 章,最新章节:第 46 章 备注: 治愈系的猫精,你值得拥有。 很普通很普通的攻×攻气满满的黑猫妖孽受 主攻,1v1,HE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田晋江,苗青 ┃ 配角: ┃ 其它: ==================   ☆、楔子(小修)   这个故事有甜蜜的过程,幸福的结局,但却有一个并不快乐的开始。   整整一个星期,田晋江诸事不顺。   周一刚上班,就得知公司邮件系统中了勒索病毒。IT部通宵加班,紧急从备份中心恢复数据。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事部经理来查岗时,一不小心碰倒了田晋江的杯子,一整杯水都洒在了办公桌上。田晋江的手机遭了殃,虽然立刻拆开晾晒,但主板还是坏了。人事部经理什么表示也没有,查完岗就若无其事扬长而去。同事们只能同情地摇头,那个人一向如此。   田晋江只好自认倒霉。为了换换心情,趁着工作间隙摸了个鱼,偷偷登入自己的晋江专栏。   田晋江是个业馀网文写手,从大学开始就在晋江写文。写了几年,数据很冷,但也有一些不离不弃真爱小天使。他喜欢在留言里卖萌,小天使们也时常配合着跟他一唱一和,其乐融融。   进入作者后台点开“我收到的评论”,田晋江愣了一下。他正在连载的新文第一章下面冒出一条陌生ID的留言,隔着屏幕都感受得到汹涌的恶意和戾气。   田晋江并不吃惊。早就有写手圈的朋友沧桑地告诉过他,有多少篇文,就有多少喷子。   朋友是这么说的:“喷子固然很恶劣,但不能说他们必定很坏。他们平时大概也是很普通的人,只是身上有一个‘恶意开关’。只要你无意中触发了这个开关,他们就会像开闸放水一样宣泄他们的恶意。”   回想着朋友这番话,田晋江默默关上了网页。   人的恶意可以到达什么程度,他是经历过的。多年前父亲的公司破产时发生的一切,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周三,被勒索病毒毁坏的数据恢复了。但IT部仍要继续每天加班,查找病毒来源,给邮件系统打升级补丁,做漏洞扫描。田晋江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才能累得像条狗一样回到自己可怜的小出租屋。   部门有轮值,但田晋江资历最浅,其他同事都找他换班。他们各有各的理由:陪老婆看病,陪孩子做功课,陪岳父岳母吃饭……   全部门唯一单身并且家在外地的田晋江只好答应。   大部分同事都觉得田晋江加班理所当然,只有一个同事觉得过意不去,悄悄教他:晚上就住在公司别回家了,能多算加班时间。忙过这阵子,可以多调休几天。   田晋江谢了对方,但还是每晚都回家。因为,他怕小黑寂寞。   小黑是他半年前捡到的流浪猫。他发现它的时候,它饿得奄奄一息,在他家门口的垃圾堆里扒食物。   他抱着它去了宠物医院,打了防疫针。洗过澡的小黑漂亮得令人惊讶,黑色短毛溜光水滑,蓝色的瞳澄澈晶莹。   它的体型像幼猫,但医生说,它大概两岁了,是只小公猫。不过它到底属于什么品种让医生犯难了很久,最后只说,大概是暹罗猫和其它什么特殊品种的混血。   医生还问,要不要顺便给它做个绝育手术。田晋江犹豫了一下,他听说过做绝育对猫有好处,但他害怕有风险。   “公猫的手术比较好做。”医生拉开小黑的后腿,在它的蛋蛋附近比划了一下,“把睾|丸切除就可以了,风险不大。做了手术以后,它不会发情乱撒尿,性情也会更温柔。”   不知是否错觉,田晋江总感到,原本一张冰山冷漠脸的小黑在听到这个话题之后似乎变得一脸惊恐,呜呜低叫着凑过来蹭田晋江的手,不管哪个角度都能直接拿来当作【乖巧.jpg】表情包。   田晋江一下子心软了,把它抱了起来,“这样吧,我先养它一阵子,要是它发|情了再说。”   走出宠物医院的时候,怀里那个黑色的小毛团仿佛长出了一口气。   那之后过了半年,小黑始终很乖巧。尽管看得出它骨子里的高傲清冷,但对待田晋江,它总是无比温柔。田晋江也就再没动过给它做绝育的念头,把它当成自己的家人。不管遇到多郁闷的事情,只要一想到小黑,他心里就甜甜的,像是被治愈了。   所以,就算加班到凌晨,他也坚持每天回家,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冲回公司。   周末这一天,天气很阴沉,傍晚还刮起了不小的风。但田晋江的心情格外轻松。经理允许他周六周日不用值班,只要注意公司邮件就行。   这忙乱的日子,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然而有一句德国谚语这样说:一个人不应该在夜晚来临之前赞颂这一天。   换言之,当你以为所有一切都顺利过去了的时候,生活总会给你来点出其不意的惊吓。   田晋江租的屋子在一片老旧的小区。回家前,他照例先去了小区旁边的夜市,吃他最爱的拉面。   虽已是凌晨,夜市里还有一些摊位,给打工晚归的人们提供一顿廉价但可口的宵夜。   田晋江坐在自己惯常的座位上。老板已经认识他,问都不必问,直接端来了他要的食物。   田晋江掏出钱包翻了翻,零钱刚好用完,只有一张大钞。老板找不开,他便拿到别的摊位去换零钱。回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的座位旁边站着一个形迹可疑的中年人。   田晋江立刻警觉。刚才他一时大意,顺手把钱包放在了碗边。而老板此时正在招呼别的食客,没有注意到这个奇怪的中年人。   “你有事吗?”田晋江不悦地走过去。   中年人吓了一跳,仓皇地转过身,似乎是没料到他折返得这么快。田晋江看见,自己的钱包捏在对方手里。   田晋江以为对方会逃跑。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很快镇定下来,晃了晃那个半开的钱包:“我一天都没吃饭了,你给我点钱,要不然就给我买点吃的。”   听他的语气,仿佛田晋江必须这么做不可。   田晋江盯住对方看了几秒。这一带有一些以乞讨为生的流浪汉,他以前也遇到过。有的流浪汉是正常乞讨,有的则接近无赖,直接半偷半抢向别人要钱要东西。有人报过警,但没多大用处。本就一无所有的人,谁又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今天这个中年人衣着干净,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但说话的语气和田晋江遇到过的无赖流浪汉一模一样。   压了压火气,田晋江夺回自己的钱包,尽量和悦了颜色:“大叔,如果你好好走过来跟我说这些话,我一定给你钱。但你刚才是在偷东西,所以我很生气,不会给你一分钱。谁都有个困难的时候,不瞒你说我曾经过得比你现在还困难,也是靠好心人帮助才过来的。可是你既然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就不要做会被人厌恶的事。你让自己当一个小偷无赖,就不要怪别人看不起你。”   田晋江平时不特别爱说话。今天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许是连续加班让头脑不太清楚,也或许是忽然想起了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生活,不由自主就多说了几句。   那一瞬间,中年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后来田晋江多次回忆过这个表情。他记不起这个人的面目,却始终记得这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接着,那人做了一件事:抓起田晋江桌上那个盛着拉面的碗,丢进了远处的脏水渠。然后在其他食客惊愕的目光里大步离去,消失在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田晋江郁闷地叹了口气,对老板说:“大哥,对不住,我赔你一个碗。”   “不用不用。我再给你做一份,你不用多给钱。”老板心有馀悸看了看中年人消失的方向,“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   结账时,田晋江还是多放下了十元钱,“给我打包吧,我带回家吃。”   这件事情的凶险之处,田晋江当时并没有觉察。他是在几天之后看到一则新闻的时候,才觉得后脊寒意刺骨。   而此刻的他只把这当成一个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很快恢复了心情,提着打包的拉面往家走去。   穿过一条黑暗的小巷,出租屋所在的那栋老旧楼房出现在眼前,他心里快乐极了。今夜可以抱着小黑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不用操心明早的闹钟,真是太好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即将迎来今天最大的惊吓。   走到楼下时,田晋江抬眼看了一下自家的窗户。往常他回家早的时候,小黑会蹲在窗台上等他。久而久之他养成了习惯,走到楼下必会先看窗户。   路灯的光很暗,但田晋江凭着2.0的视力,一眼就找准了自家的窗口。   意想不到的状况,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一楼的窗框上方,黏着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很明显是个人。   那人的大半个身体已经塞进了二楼半开着的窗户,那正是田晋江的屋子。   卧槽,又是小偷?还TM是入室行窃的啊靠!   田晋江的血一下子冲到头顶。他屋子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有小黑。   虽说猫的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可小黑毕竟太小了。而且屋子那么小,只有简陋至极的几件家具,小黑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万一这个入室的小偷是个穷凶极恶的歹人……   他稍微一愣神的工夫,那个人影已经麻利地溜进了窗户。   田晋江无暇多想,撒腿狂奔上楼。   短短几级台阶从脚下掠过,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几个念头:最近这一带出了几起入室盗窃案,小区的片警多次提醒住户注意安全。因此,他每次出门前都会非常认真地检查门窗。铝合金窗户上装的是月牙锁,从内侧锁住,除非忘了关,否则很难从外面撬开。   今天他竟然忘了关窗户么?   刚跑到一楼楼梯平台,一声惊叫蓦地传入耳中。田晋江条件反射地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楼道窗外坠下,紧接着发出重物坠地的闷响。   没等田晋江回过神来,又一道人影一闪而落。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响动,仿佛第二次掉下去的只是一个影子。   田晋江顾不上思考为什么第二个人可以不发出声音落地,他满脑子想的是:糟了,入室的小偷不止一个。在他目击之前,就已经有一个人进到屋子里面去了!   小黑,小黑怎么样了?   田晋江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锁,一把按亮了吊灯。   事后回想起来,他必须承认,这是极为鲁莽的举动。假如当时屋子里还有一个小偷的同伙,那么他这样暴露自己的行为就太危险了。   然而那一刻他满心只有小黑的安危,其它的全都来不及考虑。   屋子里空荡荡的,每个角落都一览无馀。   往常,门一刚打开就会立刻跑过来迎接他的小黑,没有出现。   田晋江没有当即慌乱。小黑肯定是躲起来了,这是好事。   “小黑?”他叫着小黑的名字往床下看。简单的钢丝床,床底一目了然,什么也没有。   门后,桌下,每一处可能藏下一只猫的地方他都看了。小黑不见了。   田晋江的心如坠冰窟。猛然间他想到,之前坠下楼去的第二道黑影悄无声息。   难道那是小黑?   可那种体积,分明应该是一个人啊。   田晋江急匆匆跑到窗前,探头向下张望。   院子里依旧光线幽暗。这一带的人都搬迁得差不多了,大多数屋子都空置着。虽然刚才坠楼的人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但除了田晋江,没有一扇窗后有人探视。   楼底草坪上有两个人。一个扭动着身子趴在地上,另一个蹲在旁边,看不清在做什么。   几秒钟后,趴着的那一个站了起来,脚不沾地地跑掉了。   蹲着的那个也不紧不慢站起了身。从身材看,是一个高挑修长的男人。   田晋江急忙想收回脑袋,但那个男人已经仰面望了过来。   猝不及防地,田晋江的目光撞进了一对暗红色的亮点,那就像是猫科动物在黑暗中反光的眼睛。   田晋江:“………………”   过去的这一个星期里,田晋江诸事不顺。   但就在这个星期行将结束的今天,他遇到了自己这一生最不可思议的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 章   生活,就是一个让人持续掉血的debuff。   这个道理,田晋江很早就懂。然而血槽全空的感觉,他今天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如果要在动物界选出一种最性感的动物,田晋江的答案一定是猫。   猫把肌肉的强度和柔韧度结合到了极致,加上完美的身体曲线和自带眼线的妖娆眼神,随便一举爪一抬足,就引得无数猫奴跪下唱征服。   当猫变成人的时候,视觉效果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田晋江眼前就躺着这么一个男人。   一个颜值爆表的男人。   一个肌肉强悍又柔若无骨的男人。   一个自带眼线+美瞳效果又端着一张冰山脸的男人。   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   从深更半夜开始,到现在天光微明,两三个钟头的时间,田晋江一直和这个男人保持着大眼瞪小眼的状态彼此对视。   哦,不对。准确的说法是,田晋江一直瞪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大多数时间都在若无其事地睡觉,偶尔睁眼看看一脸懵○的田晋江,然后翻个身继续睡。   窗帘透进来的光越来越亮。远处,早点铺子出摊的声响依稀可闻。   这生活化的气息冲淡了房间里浓浓的玄幻感,田晋江恢复了一部分神智。   “你……真的是小黑?”他开口对床上的男人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黑发蓝眼的男人懒懒打个呵欠,田晋江看见对方嘴里粉色的舌头。   回想一下,对方好像确实曾经对他解释过一番话。可他血槽全空大脑当机,什么也没听见。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最好一次都问完。我们猫很讨厌啰嗦。”男人坐起身,低头用掌心撸了撸头顶,这是小黑平时撸耳朵的动作。   田晋江盯了对方片刻,严肃地提出了一个具有高度哲学意味的问题:“猫的JJ不是都缩在蛋蛋里看不见的吗,为什么你的能看见?”   “……”男人高冷又不失温柔地解释道:“因为我现在是人形。”   田晋江:“……”   “我还以为你会更关心,我来这里是打算做什么。”男人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难尽,仿佛在看自己智力水平低于平均值的儿子。   田晋江很惭愧。自家的猫突然变成了人,不论是谁面对这种情况,大概都说不出什么高品质的话来。他用了一夜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大脑都快要变成固体胶。   “那,你来这里是打算做什么?”田晋江从善如流。   “我在收集戾气。”男人向他走近两步,一只手飞快地探到他身前两三厘米处,轻轻一扬。随着对方的动作,田晋江看见空气里显出一道淡淡的黑线,又迅即消散。   “这就是你身上的戾气。”男人眯了眯碧蓝的猫眼,“因为你一夜没睡,所以天亮的时候会有戾气。不过程度很轻微,即使我不管,也很快就会自行化解。”   他这么一说,田晋江果然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就像打开窗户透进新鲜空气。   “戾气……这么容易就产生?”他摸了摸那道黑线刚才出现的地方,“我还以为,只有怀着强烈怨恨的人才会有戾气。”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误解。只要是活着的人,就会产生戾气,就像呼出二氧化碳一样。”男人的猫唇弯了起来,但并不是在微笑。田晋江经常在小黑脸上看到这个表情,现在对方居高临下,其中的意味愈加显而易见:   【哦,你们这些愚蠢的原生人类.jpg】   “你仿佛正在流露出一种我们人类通常称为‘鄙视’的表情。”田晋江忍不住提醒对方,“用我们IT行业的话来说,你的界面不太友好。”   男人急忙调整了一下表情,“抱歉。俯视人类是我们猫族的天性,我会注意克制。”   田晋江:“……”再也不想养猫了好吗。   “我饿了。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倒霉?我不想吃猫粮了,吃一根火腿肠可以吗?”男人自顾自拉开了小冰箱,在里面巡视着。   “你中间那句话跟上下文有逻辑关系吗?”   “并没有。”男人拿出了火腿肠,食指的指甲忽然变成了尖利的形状,划开了包装,“我们猫的大脑是多线程的,习惯于同时思考很多事。所以我们的情绪很多变,希望你能体谅。”   田晋江深有体会。他从来都觉得猫是一种精分的动物,前一秒还在享受你的抚摸,下一秒就突然咬你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开,甚至一边愉快地咕噜咕噜叫着一边不耐烦地甩尾巴。   等等,猫的大脑是多线程的……那岂不是比人类的大脑更高端?   田晋江细思极恐。他想起一个流传很广的科幻梗:地球文明其实是一个高等文明的附属品。那个高等文明一直在监视人类,只是人类不知道。   难道所谓的高等文明监视者,就是猫?!   这么一想,田晋江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说你的问题。”男人把火腿肠放在鼻尖下面嗅了嗅,咬了一小口,“你会倒霉,是由于你身边聚积了原因不明的戾气。戾气过重的地方,灾祸必然降临。”   “可是不对啊。”田晋江不解,“你刚才不是说,人活着就会有戾气么?这个城市里有这么多人,肯定一直都囤积着很多戾气啊!”   男人摇摇头,“我刚才说了,普通程度的戾气很快就会自行化解。但如果一个人戾气过重,超出了ta自身的化解能力,戾气就会囤积下来,形成灾祸的隐患。你回想一下,你身边有没有哪个人最近的表现比较异常?”   “这个……好像没有啊。”田晋江努力在大脑里搜索了半晌,无果。他的人际关系简单至极,除了同事,就没有什么经常打交道的对象了。同事们似乎都挺正常,没觉出异样。“再说,如果囤积戾气的是别人,为什么倒霉的是我?”   “因为你有特殊的天赋。”碧蓝的猫眼闪了闪,露出认真的神色,“你天生具有控制戾气的特殊能力,但不懂得如何使用。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一个人要是不会妥善使用自己的天赋,就会反过来被这种天赋所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我?特殊能力?”田晋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对方。   对他来说,“自己拥有特殊能力”这种事,比“猫变成人”更加难以置信。   从小他就是个普通至极的人。相貌普通,才智普通,扔进人群里就绝对找不出来。   硬要说的话,青春期的时候,他隐约有过一种类似预感的期待,仿佛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在某一天跳脱到现实之外。可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那个年纪的孩子,谁不曾幻想自己的人生与众不同呢?   “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田晋江大摇其头,“你肯定是弄错了。”   男人露出一个“靠,老子怎么可能会弄错”的表情,但什么也没说,侧身躺回了床上。田晋江懂得,这是猫咪调节情绪的方式。每当猫咪感觉不耐烦,便会随时随地躺倒,自我放松。   一只人形猫支着脸侧身躺倒的姿势,真不是一般的妩媚。田晋江面对着眼前呈“∽”形曲线并且赤祼祼的宽肩窄腰大长腿,只觉得大脑有点缺氧。   “这位同学你不要这样,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说。”田晋江做了两个深呼吸,“你能穿件衣服吗?我觉得你这个样子不太利于我们进行深入交流。”   “……”男人眯了眯眼睛,“这样好了。你跟我一起处理几个事件,你就会相信,自己真的拥有特殊能力。”他伸出尖利的指甲指向田晋江,“就从你身边这个戾气源头开始。你再好好想一想,你身边的人当中,有没有谁变得特别具有攻击性?或者说,有没有谁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变化?”   “行为模式和戾气有关吗?”   “当然。戾气产生的原理,就是心理失衡。一个人长期养成的稳定行为模式,其实是ta的心理状态与外界环境达成平衡的表现。但有些时候,受到外界某些因素的影响,比如看到别人比自己好,内心的平衡会被打破。   也就是说,所谓的戾气,其实是因为心理失衡而产生的能量。既然是能量,它本身无所谓好坏,而要看怎样使用。   第一种人会选择提升自己,以此重新达到平衡。于是他们会以戾气为动力来改变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掉自身的戾气。   第二种人则相反,他们会选择拉低别人。于是他们会用自己的戾气去祸害别人,又因此而产生新的戾气。戾气就这样囤积下来,最后失控。   我们需要处理的就是第二种人。他们在囤积戾气的过程中,行为模式通常都会发生明显改变,攻击性增强,偏激,易怒。——你身边有这样的人么?”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田晋江思索着。同事当中的确有几个人这段时间很暴躁,见谁怼谁。不过因为这周太忙,大家情绪都不怎么好,田晋江也没放在心上。   “好。”男人仿佛很满意,“周一你上班的时候,带我一起去。你平时不是背着一个单肩包么?把我放在里面就行。——好啦,这个问题今天就讨论到这里。你去买早饭吧,给我买一份水煎包。”   男人翻身躺平,肚皮朝天摊开四肢,很舒服的样子。   完全跟不上对方节奏的田晋江:“……”   冒着再次被对方鄙视的风险,田晋江小心翼翼问:“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再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现在会变成人形?——哎对了,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小偷去哪了?”田晋江突然想起昨晚掉下楼去的那位仁兄。猫咪变人这件事带来的震撼太大,以至于田晋江完全忘记了其它。   “噢,你说那个家伙。”男人耸耸肩,“我昨天晚上从外面回来,忘了关窗户,结果让那家伙爬进来了。不过我并没有袭击他,他一看见我,就自己掉下去了。”   “这样啊……他大概是看见了你的眼睛吧。”田晋江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冷不防看见黑暗中一对发出红光的亮点,谁都会吓个半死。“然后呢?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取走了他的戾气,顺便加了一点催眠。他应该已经跑去自首了。”男人抬起一只手掌,举到眼前看了看,“这家伙的戾气还真不少,够我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人形了。”   田晋江大致听懂了。戾气是一种能量,这个猫男需要用这种能量来维持人形,所以一直在收集戾气。至于他维持人形是要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说,我会捡到你,不是巧合,而是你找到了我?”   “两者都有。”男人侧过头,性感的猫唇又弯了起来,这回似乎是在微笑了。“我是被你的能力吸引过来的,但就在快要找到你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我受了内伤,还差点饿死。”猫唇微微抿了一抿,“幸好,你把我捡走了。”   田晋江很识趣地没有追问“出了什么意外”。猫的自尊心极强,对方肯向他坦白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于是,你就心安理得地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了半年?”田晋江如此总结道。   “是你愿意养我的,又不是我赖着不走。”男人皱起眉,“你看,我怕把你吃穷,平时都不敢变成人。而且我为了给你省钱,连猫砂都不用的。——你知道以猫的体型蹲马桶要承受多大的风险吗?随时都可能掉进去的呀!”   “……”田晋江无言以对。作为一只猫,小黑的确很省钱,刚被抱回家就懂得自己蹲马桶,省去了买猫厕所和猫砂的开销。   本来田晋江没觉得这笔开销能有多大,后来跟其他养猫的同事一聊,才知道猫砂和猫尿布居然那么贵。从此以后,每当他给自己加餐,都会感觉小黑在用眼神对他说:你吃的不是饭,是哥为你省下的猫砂。   “那你现在就不怕把我吃穷了?”田晋江望着床上那个袒荡荡躺成“大”字形的男人,“你还是变回猫,继续吃猫粮吧,不然我养不起你的。”   “很早以前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够以人类的形态和你相对,有一句话一定要说。”那个男人声音陡然变得落寞起来,“当初,你想阉掉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去买早饭。你只要一份水煎包就够了吗?再来一杯豆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猫精的话代表猫精个人(个猫?)的立场 现实中的猫咪绝育问题,请综合考虑各方意见后做出决定   ☆、第 4 章(捉虫)   提着一袋水煎包和一杯豆浆,田晋江梦游一样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   打开房门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会不会刚才的一切都是白日发梦?也许在这扇门后面,小黑还像平时一样端端正正地蹲着准备迎接他,而那个奇怪男人根本不曾存在过。   这么一想,田晋江突然觉得失落。就像梦见了一顿大餐,却又饥肠辘辘地醒来。   慢慢拧动钥匙顶开门,一眼看过去,床上居然真是空的,那个男人不见了。   “小黑?”田晋江吃了一惊,疾步跨进屋子,“小黑你在哪儿?”   “啧。”卫生间里传来一声不满的咋舌,一个人影慢悠悠晃了出来,“别大喊大叫的。我早就想说了,‘小黑’这名字太难听了好吗?就算是把我当宠物,你取名的时候能不能多少走点心?”   男人的上身仍旧赤祼着,下面穿了一条牛仔裤。这是田晋江在网上买的,收到货之后才发现,这款型对身材要求过高,裤腰太低,裤管却太长。要穿得好看,非得是九头身的模特身材不可。   田晋江懒得调换,一直扔在衣橱里,连牌都没剪。   “我看你从来不穿这裤子,借我可以么?”男人抱着双臂,交叉着两条大长腿靠在墙上,姿态懒散。   田晋江的目光不由自主从对方的脚开始往上打量,心里越来越气——靠,都是男人,为啥身材相差这么多?!这要是拍张照片发给店家,恐怕连店家的模特都会被甩几条街。   “这是我的早饭?”男人自顾自走来,接过装着水煎包的袋子,耸动鼻尖闻了闻,“多谢。”   男人提了袋子坐到窗台上,小口小口地吃。田晋江发现,自己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对方的吃相:说他吃相优雅吧,他用舌头撩拨肉馅的样子实在让人一言难尽;说他吃相难看吧,他用修长手指捏着食物送到嘴边的过程又赏心悦目得无可挑剔。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由“人的手部动作+猫的嘴部动作”组合而成的奇特进食姿势。   田晋江一边看他吃,一边整理出几个问题:“听你昨天的意思,你以前也经常以人类形态活动?”   “唔唔。”男人舔咬着包子点头。   “那你一直没衣服吗?难道你以前都是祼奔?”   男人乜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用豆浆顺下嘴里的食物,“怎么可能。不是跟你说了吗,出了点意外。我以前很有钱的,衣服每天一套不重样。”   好吧。田晋江依旧知趣地避开了“意外”这个话题,“那我可以问问你多大年龄了么?”   “猫形态年年两岁,人形态年年十八。”男人挑眉,“至于我到底已经活了多久,你就不要问了。”   看来这是一只套路很深的猫。   “你有名字吗?我是说,除了我给你取的‘小黑’之外。”田晋江充满期待。根据他小时候听故事的经验,那些长得好看的妖精通常也都有很动人的名字,比如白素贞,还有《聊斋》里的狐女婴宁。不过她们都是女性,不知男妖精的名字会是什么风格。   猫男沉默了一下,用吸管吸着豆浆,含含糊糊地说:“苗青。”   “喵精?”田晋江震惊。这名字好直接好不做作,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论。   男人拿过书桌上的便笺纸和水笔,唰唰写下“苗青”两个字。   田晋江:“……”你以为你扒掉偏旁别人就认不出这是“喵精”了吗?   盯着纸上那两个字,田晋江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对了,有个半年前开始追文留言的小天使,ID就叫苗青。虽然只出现过寥寥几次,而且从不登录,但每次留言都很萌很暖心,田晋江有印象。   田晋江打开笔记本电脑,点进自己的文章页面,结果在最新章节底下就看到了那个ID:   ───   №1 网友:苗青评论:《我在晋江写甜文》打分:2 所评章节:××   大大加油!日常表白大大,好久没来看文噜,但我一直默默地爱着大大~~~给大大一个爱的涌抱!╰(=^ω^=)╯   ───   发布时间是昨天晚上,田晋江回家之前。   苗青的确说过,昨晚他出去过,回来时忘了关窗才招来小偷。   “这……这个苗青,该不会那么巧就是你吧?”田晋江抖着手指着屏幕,问旁边那个一脸无谓的冷脸男人。   “哦。是我。”苗青露出些许不耐烦,把头转向另一边,“我看你这篇新文数据不好,怕你消沉,所以用我的方式鼓励你一下,嗯。不用谢。”   “可你怎么上的网?去网吧?你有身份证吗?”田晋江家里能上网的工具只有笔记本电脑和手机,他上班时都带走,苗青用不了。   “我偷偷用人家的电脑。”苗青向对面楼上指了指,“那边七楼有个宅男,每天都上网。我趁他下楼买饭的时候从窗户爬进去,这对一只猫来说很容易。”   “你偷溜进别人家?这不好吧?”   “我留了言就跑掉。时间很仓促,来不及登录,希望你不介意。”   田晋江愣了愣。就算是对猫来说,七楼也是个有危险的高度。   想象着猫咪那小小的爪子扒在窗台边缘,沿着楼体艰难地向上攀爬,田晋江不由得生出了莫名的感动,想把对方抱在怀里抚摸。   “以后,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田晋江放柔了声音,以免对方误以为他在斥责他,“这些楼的外墙都很旧了,不小心还会脱落,你爬起来一定很辛苦吧?”   “不。我走楼梯上去,只有要进入他家的时候才从楼道翻窗。”男人的猫唇又弯了弯,似乎克制了一下,但终究没克制住,“我说,你真的是程序员吗?我还以为程序员的脑子都不错。”   田晋江:“……”   心好累。再也不想养猫了。再也不相信猫的表白了。   什么“我一直默默地爱着大大”,什么“给大大一个爱的涌抱”,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ノ▽〒、)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田晋江的性格中有一种逆来顺受的天性。从小到大,不论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他都能为之找到理由,然后心安理得接受下来。   生活原本就是没多少道理可讲的。已经发生的事,寻常也罢不寻常也罢,都没必要追究太多。   现在这种性格又一次起了作用。只用了一个双休日,他已经基本接受了“我的室友是猫精”这样一件匪夷所思的奇事。   苗青果然具有暹罗猫的血统,是个天生的话痨。   以前作为小黑的他算不上吵闹,但也绝不是一个安静的家伙。要是田晋江长时间没理他,他就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声寻找存在感。   如今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变成人,这家伙的话痨属性变本加厉,田晋江的耳根整天都没得清净。   不过,苗青虽然话多,但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就像许多资深话痨一样,他懂得如何隐瞒信息。   他的来历,他为何会流落到这里,他以前遭遇过什么,以后又打算怎么办——所有这些关键点都被他避开了。   听着听着,田晋江渐渐明白:对方并不是想告诉他什么事,只是想说话给某个人听,如此而已。   大概是因为孤独吧。   有人用三个词总结猫的性格:高傲,孤独,我行我素。一只成了精的猫,内心的孤独感也一定更强烈。找到一个有人陪伴的住所,就舍不得离开。   所以他不打断苗青,由着对方自顾自喋喋不休。苗青的声音悦耳,磁性而略带沙哑,听得久了就像舒缓典雅的背景音乐,不但不聒噪,还很舒服。   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田晋江犯了难。   小黑一直是跟他一起睡的。刚刚被抱回家的那一天,这家伙就在半夜里爬上了他的床。起初田晋江不习惯,又把小黑赶回了猫窝里。哪知小黑锲而不舍坚持爬床,眼神楚楚可怜。   田晋江只好妥协。好在小黑很爱干净,又不掉毛,而且很乖巧。田晋江只需要在临睡前把它抱起来,用消毒湿巾擦擦它的爪子和菊花,就OK了。   可现在对方变成了一个性感的男人。这就很尴尬了,光是想一想就尴尬得要流鼻血。   “床上只能睡一个人。”田晋江斩钉截铁,“要么你睡地铺,要么我睡地铺,你选吧。”   苗青不以为然,“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变回猫的。”   “那也不行。”田晋江断然拒绝,“我只要一想到你其实是个男人,就会感觉怪怪的。”   “那就不要想,当我一直都是猫,不就好了。”   随着话音,男人的身形消失不见。床上卧着一只摇摆着尾巴的小毛团,一只爪子啪啪啪拍着枕头,浅蓝色的眼睛水波潋滟。   田晋江极力抵抗对方的眼波攻击,“你卖萌也没用。我以前让你上床,是因为那时候是冬天,屋子里太冷。现在都已经是夏天了,你没理由再跟我挤在一起。”   “……”浅蓝色的猫眼瞪大了,愈发水光盈盈。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小黑猫耷了耷耳朵,咕咚一下侧身躺倒,又变成了俊朗的男人。   男人盯着天花板,语调落寞忧伤:“当初,你想阉掉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   田晋江:“……好好好上床上床上床!”   于是周六周日两天,田晋江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度过了两个难眠之夜。虽然这个男人睡觉时变回了猫的形态,乖乖趴在枕边仿佛人畜无害,但也无法改变这家伙是个男妖精的事实。   田晋江心理压力很大。周一早晨起床时,脸上又挂上了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哇,你今天的戾气好重。”恢复人形的苗青伸出指尖,从他身上勾出两三缕黑线,“难道是这两天睡得不好?”说话的同时笑得一脸坦然,毫无身为罪魁的自觉。   田晋江不跟话痨打嘴仗,打开平时背的单肩包,把里面的空间整理整理,“哝,要跟我上班就进去,不然就闭嘴待在家里。”   苗青不紧不慢伸了个懒腰,向前一扑,变成了黑色的小毛团,迈着猫步钻进包里。接着又探出头,把田晋江刚买的早餐也衔了进去。很快,包里传来细碎的咀嚼声。   田晋江小心翼翼把包挎在肩头。他特意比平时提早了一个小时出门,免得高峰期人太多,挤着包里那个家伙。   到了公司,田晋江不急着去自己办公室,先背着挎包在公司各处走了一圈,跟许多同事打招呼。   根据苗青的说法,即使没有特殊能力,也很容易从看似正常的人群中分辨出那些戾气过重的人。   方法之一是聆听言辞。戾气过重的人必然会寻求渠道向外界宣泄,他们的言谈具有攻击性,从措辞到语气都流露出隐藏的暴力倾向。   方法之二是观察面相。所谓的面相不是指容貌,而是一个人的“精气神”。如果你觉得某人长了一副倒霉催的模样,其实并不是说此人容貌如何,而是此人的表情神态流露出一种苦相,仿佛随时会倒霉。这就是戾气聚集于心,从而在面相上有所反映。   过剩的戾气,按照轻重程度分为“晦气”、“丧气”和“死气”。大多数人的戾气只到“晦气”的程度,到了“丧气”,就很有危害性了。而如果到了“死气”,就是大凶大恶之徒。   苗青反复叮嘱过田晋江:晦气和丧气都可以化解,但遇到“死气”,能躲就躲。俗语说“鬼怕恶人”,指的就是这种具有“死气”的恶人。   来到办公室,部门同事都还没来。田晋江打开电脑,把背包放在键盘旁边,低声问:“你发现什么情况没有?”   背包里伸出两只小黑爪子,熟练地在电脑文档里噼里啪啦敲字:   【暂时没感觉到什么   囤积戾气的应该不止一个人   你今天多跟几个人聊聊天   听他们】   最后一句话还没打完,走廊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门禁“嘀”声一响,几个人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小黑爪子立刻缩进包里不见了。田晋江迅速关掉电脑上的文档,把背包藏到卡座下面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 章   “哟,田田今天来得这么早!”   进门的几个女孩子一边咭咭呱呱聊着八卦,一边跟田晋江打招呼。   田晋江在女同事当中很有人缘。但这种人缘与桃花运无关,单纯是因为他性格温和,很好说话。这些女孩子给部门里每个人都取了昵称,田晋江就被她们叫做“田田”。   “哦,我来补填上周的加班单。”   秘书糖糖一边掏出化妆镜,查看自己的睫毛膏有没有洇开,一边对田晋江说:“不用填了,我上周直接帮你报了每天通宵。”   “每天通宵?”另一个不同部门的女孩小眉叫了出来,“有新项目上线吗?”   “是轮值啦,上周不是邮件系统中毒了嘛。”糖糖收起化妆包,撇了撇嘴,“本来每个技术员都要值一天夜班的,老吴他们几个不像话,推给田田一个人。”   “田田,你自己在值班间过夜了?”小眉转过头,刻意压低了音量。   田晋江不懂她为什么神秘兮兮,摇了摇头,“我没有过夜,熬到两三点就回家去了。家里有个宠物要喂。”   听了这话,卡座下面的背包动了动,仿佛有所不满。田晋江用脚尖轻轻一踢,背包安静了。   “就说我们田田是爱心好男人嘛。”糖糖用纤手比了个心,又点指着周围的女伴,“这年头的暖男可不多啊,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要不是我有男朋友,我自己就去追了。”   她经常这样开玩笑,大家都不在意,继续嘻嘻哈哈。小眉的关注点却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追问田晋江:“那你加班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什么奇怪的动静?”田晋江摸不着头。   “你不知道么?最近很多人都在传,公司夜里有怪事呢。”   一扯到办公室怪谈,一群女孩子顿时都来了劲头,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讲个不停。从她们凌乱的叙述中,田晋江听了个七七八八:安保部的职员夜间在公司巡逻时,听到四楼设备室里有奇怪的脚步声,打开门却空无一人;有一部电梯会在无人状态下自动升降,每次都停在四楼。   IT部的机房在三楼,也是值班间所在的地方。楼上就是发生灵异传闻的四楼设备室,难怪小眉那么神秘。   放在以前,田晋江不大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但如今自家的猫都成了精,这世上真有鬼怪也说不定。   “我值班的时候,好像没有听到过脚步声。”田晋江回忆着,“而且就算听到过,我肯定也会认为是安保部在巡逻,不会特别留心。至于电梯自动运行,大概是电脑出故障了,工程部应该会叫厂家来检修的吧。”   又议论了一阵,上班时间临近,一群女孩子各自散了。   田晋江想开始工作,却总是心神不宁。趁着经理还没来,抱起背包,悄悄溜进办公室后面的独立卫生间。   锁好了门,田晋江把小黑猫从包里抱出来放在地上:“刚才她们说的,你觉得是线索吗?”   小黑猫拉长身体打了个呵欠,随即变成黑发蓝眼的英俊青年。修长的手臂一伸,来了一个壁咚,姿态潇洒得让人瞬间忽略掉了他全身一丝不|挂的现状。   “类似的灵异传闻哪里都有,绝大部分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人们出于倦怠而臆造出来的自我调剂。我觉得不必把精力放在这件事上。”苗青停了一停,又补充道:“另外,你有点太在意我的存在了。就当我没有跟着你,像平时一样正常工作就行了。”   田晋江:“……”说得轻巧,无论谁在办公桌底下藏匿一个妖精,都不可能正常工作的吧。   苗青掠了掠垂到眼前的额发,继续说:“不过,会出现这样的传闻,多少说明这个地方已经受到了戾气的影响。要是你很在意这件事,今天晚上我单独留下来,亲自查看一下那间设备室是怎么回事。”   “不行!太危险了。”田晋江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苗青说过,他的力量因为内伤而受损,还没有恢复。除了变化人形和收集戾气之外,目前的他没有更多特殊能力。   “不用担心。你别忘了我是猫,基本的保命技能还是有的。只要不是太凶的东西,一般伤不了我。”   田晋江毫不让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下。再说,你是在为我解决麻烦,没道理只让你出头,我自己躲得远远的。”   苗青忽然凑近了他,眼神出奇认真,湛蓝的猫眼一眨不眨,仿佛在他脸上探究着什么。“你在害怕。你也感觉到了那些戾气,是不是?”   田晋江无言以对。苗青说得没错,从今天踏进公司那一刻开始,田晋江就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在害怕着什么。   这种不安的感觉,早在上一周就已悄然滋生于他的心底。只是当时的他误以为,这是由于诸事不顺而产生的惶乱。   但那其实不是惶乱,而是惶恐。潜意识中,自己已然预感到了什么,并因此而瑟瑟害怕。   一大波戾气正在接近。上一周的诸事不顺只不过是序幕,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正在路上。   “你看,我就说你有特殊能力。”苗青微微低下了头,“其实你早就预感到了自己将会有危险,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一直都很不安。”   说着这些话,他的鼻尖若有若无轻触了一下田晋江的脸庞。   以前每当田晋江心情不好,猫咪形态的苗青便会以这样亲昵的举动来抚慰他。猫咪的鼻尖湿润微凉,覆着细细的绒毛,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是毛茸茸的,仿佛逗引着主人去怜爱。   但人类形态的苗青迥然不同,气息里多了一种微妙的霸道,仿佛雄性动物用以宣示力量的荷尔蒙。当他低下头的一瞬,田晋江甚至有一种被老虎俯视的错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王八……啊不,王霸之气侧漏?   “不要害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苗青捉住田晋江的手指,用牙齿轻轻咬住。猫咪用这样的方式向主人表示: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日常撒娇完毕,苗青又变回了猫,步伐优雅钻进背包里。   田晋江原地愣了一会儿,有一种被强行表白了的错觉。直到听见经理每天进入办公室时习惯的咳嗽声,才急忙抱着背包离开卫生间。   每日例行的晨会一如既往乏善可陈。只是在临近尾声时,经理忽然宣布了一件事:下个月将要上一个新项目,由田晋江负责设计其中一个模块。   按照公司惯例,这是准备把田晋江当作技术骨干来培养的意思。   部门晨会结束后,经理接着赶去参加全公司管理层的晨会。   经理刚一走,糖糖就先出声了:“田田你这是要升职的节奏啊!等你当上主管,可要请客吃饭!”   她一开这个头,其他同事也都立即随声附和,办公室嬉嬉闹闹,像老师不在时的教室。   忽然有一个冷笑的声音传来:“呵呵,现在的新手都这么浮躁?设计一个模块而已,又不是当项目负责人,就觉得自己要上天了?”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几秒钟。用不着去看,就知道发言者必定是老吴。   老吴其实并不老,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但他平时讲话总是老气横秋,口头禅是“当初老子年轻的时候”,很有一点“好汉爱提当年勇”的味道,仿佛他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久而久之,大家就管他叫老吴。   虽然他刚才这番话针对的目标是田晋江,但糖糖是最先发起话题的人,无形中也成了被攻击的对象。   于是田晋江还没开口,糖糖先顶了回去:“哟,有人早饭吃的是醋泡枪|药吧?这酸味大的,把火|药味都盖下去了。”一边说,一边夸张地拿起一叠文件在鼻子前扇了扇。   气氛一时很尴尬。老吴的脸色变了几变,想要发作,最后冷冷一哼,拂袖去了茶水间。   田晋江隔壁卡座的同事小声嘀咕:“老吴这家伙以前只是比较KY,现在怎么变这样?”   “我上星期也被他怼了。靠,当自己是主管么?”另一个同事也愤愤然接话。   田晋江感到,一只爪子拍了拍他的腿,似是有话要说。他用身体遮挡住动作,悄悄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意思是让那爪子在他掌心里写字。那只爪子却好像会错了意,以为他在求安慰。田晋江只觉得掌心忽地一湿,有什么既柔软又粗粝的东西从皮肤上擦过。   他的手被舔了一下。   田晋江吓了一跳,生怕苗青探出头会被别人看到,下意识地一把按住那个小小的毛脑袋,不容分说塞回包里。苗青遭到他这样粗暴的对待一定很伤自尊,不过安全第一。   其实仔细想一想,即使苗青被别的同事看见了,也不至于会有很大的麻烦。可说不清为什么,田晋江就是不愿让其他人注意到苗青的存在。仿佛多一个人看见,就会给苗青多带来一分不必要的危险。   再说,猫形态的苗青长得这么萌,一定会被诸多同事抱来抱去的逗弄,他可不舍得让苗青受这种折腾。   中午吃饭时,田晋江等所有同事都离开了办公室,才又一次抱着背包躲进卫生间。   小黑猫被抱出来放在地上,却没有变成那个王子一样的青年,而是来了一款经典的母鸡蹲,耸着肩胛缩着脑袋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田晋江纳闷,蹲下来拨弄对方。突然间想起苗青那天说过,从小偷身上取到的戾气足够他维持很长时间人形。   那也就是说……如果储备的戾气用完了,苗青就无法变化为人形么?   糟糕。   田晋江有点慌,急忙捧住小黑猫的脸,“是不是戾气不够用了?你想说什么,要不要去电脑那里打字?”   “……”浅蓝色的猫眼抛回一个高傲的斜睨。   田晋江一下子就读懂了那个眼神——谁让你粗暴地拒绝了哥的温柔。   原来是在生气。   田晋江没想到养一只猫还得点亮情话技能,搜肠刮肚半晌才憋出几句来:“我是怕你被他们看见。你想想,要是你藏着一个贵重的宝贝待在公共场所,是不是生怕被别人注意到?我也一样啊,你理解一下嘛。”   “……”不知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还是不想再继续被田晋江胡撸脑袋,小黑猫向后退了一步,前爪一抬立起了身子。下一瞬,修长高挑的人形就出现在了田晋江眼前。   “变成人消耗不了多少戾气的。你每次熬夜时产生的戾气,就足够我维持几天的人形了。”苗青手扶门框,漫不经心说道。言下之意是:如果哥哪天不肯变人,不用怀疑,就是你得罪了哥。   田晋江被弄得没脾气,又不会说更多好听话哄猫爷开心,只好无比生硬地转移到老吴的话题上:“那个,那个老吴,你觉得他是不是有点蹊跷?他以前也经常讲话很冲,可是没有那么明显的恶意。从上个星期开始,他整个人变得怪怪的,一开口就一股火|药味。”   “啊。那家伙是很不对劲。”苗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若有所思,“他身上的戾气的确很重。不过,他并不是源头,而是受了另外什么人的影响。就算我们现在化解了他的戾气,如果那个源头依然在对他产生作用,那么他很快又会囤积起新的戾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 章   当晚,田晋江又留在公司值夜班。这次是他自己要求的。他打算这星期多加几天班,然后调休一段时间,准备迎接下个月的新项目。   下班时,糖糖特意对他说:“今天也别忘了喂你家小宠物哟~是只猫咪对吧,猫咪看上去高冷其实内心也很黏人呢,你可要好好照顾它哦!”   田晋江一边答应着,一边瞄向桌子下面。那只背包很安静地呆着,没再表示抗议。   打电话叫了外卖,田晋江抱着背包,来到了三楼的机房值班间。   值班间分内外两间,外间是电脑桌,内间是单人床和柜子,中间用布幔隔开。田晋江把背包放在床上。小黑猫从里面探出头来,耸动鼻子嗅一嗅床单,随即露出一脸嫌弃,爪子在旁边刮刮刮抓了几下。   田晋江无奈地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床上,“你不高兴也没用。床是共用的,每个人都睡这儿,床单上当然混合了很多人的气味。要么你凑合着睡,要么我给你钱你打车回家。”   苗青不情不愿从包里走出来,两爪一揣,趴在外套上。   田晋江打开柜子,取出一套西服。公司每个人有两套制服,经常值班的人通常会挂一套在共用柜子里,预备早晨换穿。   “今天忘了给你带衣服,这是我的制服,你先将就穿着。等一下要吃饭,你总不能赤身祼体的吧。”   苗青看了看,又把鼻子凑过来闻。   田晋江给了他一个爆栗:“别闻啦,这衣服只有我一个人穿过,而且是刚洗过的,你再矫情我打你了啊!”   苗青这才勉为其难变成了人形,接过衣架,只把衬衣拣了出来,懒懒说道:“只要这个就够了。”   “……”田晋江不敢想象只穿衬衣的苗青会是个什么妖孽模样,脱口道:“我知道你们猫不喜欢身上有束缚,可你既然变成人了,也该遵守一下我们人类的规矩吧?你老是不穿裤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总有一天要晃出事情来的我跟你讲!”   苗青一挑眉梢,眼神似笑非笑,“我说我不穿裤子了吗?我的意思是说,我从家里带了裤子。”说着手一伸,从背包里拽出一条折叠得整齐的牛仔裤。   “还有问题吗?”苗青的嘴角狡黠地一弯,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田晋江忽觉刚才那一番吐槽暴露了自己邪恶的心思,忙不迭遮掩过去,“这才像话,我就放心了。”   样式普通的职员衬衫一上了苗青的身,立刻就有了T形台上的时装效果。苗青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被牛仔裤包裹得愈发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往床头架上一搭,黑色眼线下的浅蓝猫眼微微一斜,问道:“现在可以了么?”   田晋江:“……”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太天真了。穿不穿衣服,跟搞不搞事情,原来并没有必然联系。   有些人就算祼奔也吸引不了多少关注,顶多会被当成精神失常,比如田晋江。   而有些人就算包成个粽子,那浓浓的妖孽气质也是挡都挡不住,比如苗青。   不不不,不对。眼前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妖孽,不是普通人类能比的。这么想着,田晋江心里多少平衡了一点。   没过多久,外卖送到了。   送外卖的小哥跟田晋江很熟,笑着问:“今天又点了两份啊,是不是又要通宵?”   每次公司新项目上线之前通宵调试的时候,田晋江害怕忙起来没时间叫宵夜,会提前买两份晚餐,留一份半夜吃。   “呃……”田晋江不大会撒谎,噎了一噎,“今天不是,有一份是帮朋友带的。”   “啊?”外卖小哥挠了挠头,“那坏了,我以为跟以前一样都是你吃的,两份都加了辣。——你朋友能吃辣吗?”   田晋江这才想到,忘了问苗青这个问题。普通猫咪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他是知道的。可是成了精的猫怎么样,这不在他现有的知识范围之内。   布幔后面忽然有个声音回答:“能吃的。”   外卖小哥没想到那里还有个人,吓了一跳,略感惊讶地指着布幔:“你朋友陪你一起值班啊?”   “嗯,哦哦。”田晋江急忙打哈哈,“能吃就好,辛苦你了。”   看着外卖小哥走远,田晋江回头埋怨苗青:“你没事不要随便出声,被我同事知道了怎么办。”   苗青自顾自窸窸窣窣地解着塑料袋,“怎么,会害你丢了工作?”   “那倒不会,可是没人见到你进来,我怎么跟别人解释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哦,这就不是我需要操心的问题了。你不是写网文的嘛,多用一用想象力咯。”苗青对着餐盒里的食物嗅了嗅。香气四溢的米粉和热气腾腾的汤汁,沁着红艳艳的辣椒油和辣椒末,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   苗青夹起一筷子吹了吹,淡定自若地送进嘴里。下一秒就撇下筷子,飙着眼泪一个劲倒抽凉气。   田晋江被对方的狼狈样吓了一跳,忙倒了杯水给他,“不能吃辣就早说啊,赶快喝点水。”   苗青说不出话,拿过杯子连喝了几大口。缓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好了点,又拿起筷子。   “哎哎!”田晋江眼疾手快按住他的筷子,“都这样了你还敢吃?这个放着,我再给你点一份别的。”   “不。”苗青像只护食的猫一样护着碗,“你答应过让我吃这个的,你答应过的。”   田晋江一怔,回忆起一件事:以前他每次下了夜班回到家里时,小黑总是一脸认真扒着他嗅个不停,还往他嘴上凑。有一次他一时高兴,抱起小黑举得高高的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吃了什么宵夜呀?”小黑细细地“咪呜”了一声,仿佛在应答。田晋江觉得有趣,于是又说:“那我以后也带你去吃好不好?”话音刚落,小黑又“咪呜”了一声,惹得田晋江忍俊不禁。   结果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当时苗青真的是在应答。难怪今天他点餐时问苗青要吃什么,苗青连眼睛都不眨就回答说:跟你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最后,两个人采取了折中的办法。田晋江用凉开水把那碗米粉过了一遍,洗掉过多的辣椒。   虽然这样一来口味淡薄了许多,苗青依旧吃得很开心。放下筷子之后,还极其绅士地用纸巾擦擦嘴角,端起水杯呷了一口,像在享用餐后甜酒。   田晋江无语,这个家伙真是吃个街边摊都要摆出吃大餐的派头。   吃饱喝足的猫精大人躺到床上小憩去了。田晋江例行检查完设备,处理掉两个告警,看看暂时没什么工作了,于是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摸鱼码字。   “你又在写文?”床上的苗青半眯着眼睛瞄了瞄电脑屏,“加油吧。手速这么渣的写手也是没谁了,每天都在码字,还每天都在花样断更,我一直都默默鄙视着你你知道吗?”   田晋江被一只猫嘲笑,满心悲愤。   不对,等一下,这好像跟之前说的不一样啊!某猫精的留言不是说“我一直默默爱着大大”吗?   头顶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喀嗒喀嗒,像有人在走动。田晋江立刻紧张地聆听,那声响缓缓从房间一侧移动到另一侧,停了片刻,又移回靠近门口的位置,然后消失了。   “应该是巡夜的保安。”田晋江松了口气。安保部和工程部配发的皮鞋都是耐磨的硬底,走起路来声音比较大。走廊里铺着地毯,所以脚步声消失了。   苗青双臂交叉垫在脑后,以舒适的姿势仰躺着,浅蓝色的猫眼晶光微闪,仿佛目光能穿透钢筋水泥看到楼上。过了一阵才应声:“唔。”   “唔是什么,有情况还是没情况?”   苗青看向他,猫眼里带上了一丝揶揄的笑,“你害怕了?”   “我是普通人嘛,当然害怕灵异事件了。”田晋江缩缩肩膀。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糖糖白天说的怪谈,他也不禁觉得脖颈后面有点凉。“我话可说在前头啊,要是真有鬼魂什么的出现,你们同类之间去交流就好,我绝对不要被搀和进去。”   “你短短的几句话,让我深深地感觉槽多无口。但看在你请我吃米粉的份上,我还是友情为你科普一下。”苗青坐起身,晃动着一根指头,像在敲着黑板讲课,“第一,你混淆了两个概念。鬼魂和妖精,是两个系统。鬼魂属于轮回系统,妖精属于修仙系统,我们不熟。   “第二,鬼魂的实体形式已经不存在了,不会再死,只会散灭。妖精是活的,拥有实体,通过修炼提高道行延长寿命。如果折损了道行,或者碰上大凶之物,妖精也是会死的。   “综上所述,如果等一下真的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会比你逃跑得更快,并不会有你想象中的‘妖精VS鬼魂大对战’之类的情节出现。科普完毕。”   田晋江从这一大番话当中整理出了中心思想,“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实你什么都帮不了我?”   “也不能这么早就下结论。”苗青无辜地耸肩摊手,“要是不出现任何状况的话,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如果这是在网上聊天,田晋江一定给对方回一个【你说的真棒,像放屁一样.jpg】表情图。   被苗青一打岔,刚才因为听到脚步声而起的紧张烟消云散。田晋江转过身,继续在电脑上码字。   不知过了多久,苗青忽然无声无息跳下了床,慢慢在房间里四处溜达了一圈,单手搭着门框站住。   田晋江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由回头问他:“又怎么了?”   似乎有一瞬,苗青的表情有些严肃。但仅仅一眨眼间,他又换上了满脸轻松愉悦的神色,“没什么。睡不着,起来散散步。”   田晋江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多了。苗青往常的生活很规律,除非迎接田晋江下夜班回家,否则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上床躺平,怎么撸都不起来。不过,身为猫咪的他虽然很爱睡觉,却又非常择床,睡在陌生的地方就会心神不宁。   “你是因为不习惯那张床才失眠的吧?”田晋江有些歉疚,有一种自己挑灯背书打扰到室友休息的感觉。   “不是。”苗青气定神闲地抱着手臂,“我是看见你不能睡,想陪着你一起熬夜。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够意思?不用太感动哦~”语气欠揍,句尾还拖了个荡漾的尾音。不过这尾音只拖到一半,就演变成了一个克制不住的呵欠。   “看看,都困成这样了。叫你打车回家你偏不肯。”田晋江对这个家伙简直无奈至极,“你这个妖精也真奇怪,一边嫌弃我,一边又黏着我。我跟你讲,你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病,得治。”   “你先搞搞清楚,什么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苗青走到电脑桌前,一手撑在田晋江的椅背上,一手啪哒啪哒敲几下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网页。   “喏,你看,度娘是这么写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指被害者对加害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的一种情结。对照一下我和你的情况,你加害我了吗?没有。你对我好吗?是的。那么我想要帮助你有错吗?没有。所以你懂了?问题不在我。你身为一个写手,使用词语要严谨,不要随口扯来一个词就用。”   “……”田晋江定了定神,“你的嘴速和手速都这么高,当个话痨真是白白浪费了,不如来帮我码字怎么样?这样我也能日更一万了。”   苗青又慢悠悠开了口:“你先搞搞清楚,你更文的速度慢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田晋江一听这话头不对,急忙打断:“停!我就想问问,你的话痨技能有冷却时间吗?”   苗青正要说话,眼神忽然微微一凝。田晋江也听到了,头顶的天花板上,再次传来了喀嗒喀嗒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这一次,那个声音显得有点鬼祟,从房间的一角游荡到另一角,似乎踟蹰了片刻,又慢慢地折了回去,像一个犹豫不定的人在寻找着什么。   田晋江下意识地瞥一眼电脑的时间,将近凌晨一点。他忍不住想象出这样一幅场面:黑暗的设备室里,陈旧的器材落满灰尘,一个人形的影子如鬼魅般游荡……   大晚上的,这种画面实在令人不寒而栗。田晋江不由自主靠近了苗青,好给自己壮一壮胆。   这时,电梯运行的隆隆声从墙壁间传来,像低沉的闷雷在空洞的隧道里滚动。这声音白天听起来没什么,可在深夜里就显得有些突兀。隆隆声持续向上升去,继而是“叮咚”一声轻响。   值班室离电梯间很近,田晋江听得出,“叮咚”是从楼上传来的。   “……四楼。果然,果然停在四楼了。”田晋江几乎开始紧张。此时此刻,那部停在楼上的电梯是不是大开着轿厢门,里面空无一人?   “你在这里待着,我去看一下。”苗青拍拍他,往门口走去。   “等等,我也和你一起去。”田晋江急忙想跟过去,忽然听见音箱传出告警音。打开网管软件一看,有一条告警。   “你工作吧。”苗青伸手过来,在他头顶上按了一下,“没什么事的,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不等田晋江再说什么,他自顾自打开门就走了出去。两手插着裤袋,步伐轻而敏捷,背影看起来无比悠闲,很快便融入了走廊的黑暗中。   田晋江只好待在值班室。查看一下告警信息,有个端口出了问题,必须马上去机房检查。   田晋江拿起手电筒和钥匙。机房在走廊另一边,离得不远,但要穿过一段没有灯光的区域,还要拐一个弯。   放在平常,田晋江打着手电就过去了,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可是今天夜里总有点疑神疑鬼的氛围,他没法像平时一样淡定。   站在门口用手电照了照苗青离开的方向,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家伙……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虽然听他的意思,妖精好像也怕鬼,不过总会比凡人强一点吧。   田晋江忐忑地胡思乱想,锁上值班室的门往机房走。   没了值班室里投射出来的灯光,四下更幽暗了。来到走廊拐弯处的时候,田晋江的喉头紧了紧。   夜班保安们经常说,巡夜时最害怕的就是走到拐弯的地方,手电的光束照不到转角另一侧的景象,总让人忍不住担心,转身之后会不会迎面撞上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   田晋江现在也体会到了这种恐惧。他调整了一下电筒的角度,尽可能地照亮墙壁另一侧的黑暗,一边慢慢转了过去。   突然之间,墙边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头颅蓦地闯进了视线。田晋江的心猛地一缩,手软得差点没把电筒掉在地上。幸而他一眼扫到了“头颅”下方的塑料水桶,才及时反应过来,那原来是一根靠着墙倒立在桶里的拖把。   “我靠!要不要这样啊!”田晋江拍拍心口嘀咕一声,给拖把换了个姿势。明天一定得找保洁阿姨说一声,拖把这样放,搞不好要吓出人命来的。   经历了这么一场虚惊,田晋江倒是镇定了。加快脚步又走了一段,机房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刚一进门,他又被吓了一跳。这回倒不是因为什么恐怖的东西,而是他看见好几处告警灯在黑暗中频频闪烁。   田晋江有点纳闷,网管软件明明显示只有一个端口出了故障,怎么这么多灯都在闪?看来这问题不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处理得来。要是搞不定,明天还得联系厂家的人来维修。   田晋江烦恼地挠挠头,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雪亮的光芒霎时充满了整个空间,把机房照得如同白昼。转过身,他却愣住了。每一台服务器都异常安静地站着,没有一台闪烁告警灯。   ……这……难道刚才是自己眼花了??可是……   做了个深呼吸,田晋江慢慢后退到门口,又按灭了电灯。恢复黑暗的一瞬间,同样的一幕又出现了:数盏告警灯同时开始闪烁。   ……$%&@#!!   我不管这是怎么回事但请不要这样玩我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值班员而已啊!   田晋江带上机房的门就往回跑。苗青回来之前,他再也不要离开那间值班室一步了。   又到了那个拐角处,田晋江用手电一照,只觉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刚才他亲手调换了姿势的拖把,仍然以原先的样子大头朝上站在水桶里,仿佛根本就没有被移动过。   …………$%&@#!!$%&@#!!   田晋江开始飙着宽面条泪迎风狂奔,内心的弹幕疯狂刷屏:苗青走时明明就说了“你待在这里”老子干吗非要想不开跑出来不可啊啊啊!什么告警什么端口故障老子统统不管了啊啊啊!再给老子整这种事老子就辞职啊啊啊!老子宁愿被妖精养着也不要跟鬼魂共事啊啊啊!   正奔着,陡然一头撞上了一个无声无息冒出来的身体。   “啧。”对方发出不耐烦的咋舌声,“跑什么啊,有鬼在追你?”   熟悉的嗓音,语调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苗青?”田晋江如遇神明,急忙举起电筒照过去。只见对面一双浅蓝色的猫眼在光线里眯了起来,随即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电筒,关掉开关。   “不要照来照去的。那些东西不喜欢光呢。”黑暗里,苗青的话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磁性,伴着温润的气息吹进他的耳朵。   “……那、那些东西?”田晋江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   “别紧张,并不是鬼。”苗青轻轻地笑了,“它们不会伤害你,不过可能会跟你开些玩笑。”   听着苗青的声音,田晋江安下心来。虽然什么也没听懂,不过既然苗青这么说了,大概的确没什么危险。   过了一会儿,田晋江问:“我们就一直站在这里吗?”他发现,他和苗青此刻的姿势好像又是一个壁咚。虽然没有灯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苗青的一条手臂撑在他的脸旁边。   “稍微再等一下,我需要收集一点戾气。”   “这……这里又没有人,你从哪儿收集?”   “你不是人吗?就从你这里呀。”苗青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下一秒,田晋江感到嘴唇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微凉的温度,像是猫咪的鼻尖,但那种柔软的触感,又分明是人类的嘴唇。   “你……”田晋江惊悚了,“卧槽你对我做了什么?”   “收集戾气啊。”苗青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又有戾气了?”   “唔,刚才没有,现在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不恐怖的,可以作为魔幻奇幻来看,只是偶尔会营造一点点气氛,宝宝们莫怕哦,亲亲(*≧з≦)   ☆、第 11 章   “……”田晋江的世界天雷滚滚。   他被强吻了。   被强吻了。   强吻了。   吻了。   了。   身为罪魁祸首的苗青却像没事人一样,不,没事猫一样,拿过他手里的电筒按亮,迈着轻松的猫步往值班间走去。   走了几步,看见田晋江并没有跟上来,苗青回眸,“你不过来吗?继续待在外面的话,我不确定你会遇到什么呦~”   似笑非笑的猫眼在暗处闪着狡黠的红光,再配上宛如诱惑一般的荡漾语气,田晋江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黑猫的形象经常与撒旦联系在一起。   猫不一定都魔性。   但是成了精的黑猫绝对、绝对、绝对很魔性。   重新坐到值班间的桌子前,明亮的灯光和清凉的空气让田晋江从懵○状态回归正常。   “刚才的事,你不打算解释解释吗?”他试图让自己显示出兴师问罪的气势,但并不成功,听起来反而有种“我不管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的凄惨。   “啊?”躺在床上的苗青转过头,“哦,是该稍微解释一下。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事,一般被你们人类称为‘波尔代热斯现象’。听说过这个词么?”   田晋江茫然摇摇头,忽然醒悟过来:“你别岔开话题,我要你解释的不是这个——”   苗青视他的抗议为空气,继续说:“Poltergeist,意思是‘吵吵闹闹的鬼’。这种现象历来都有发生,有时候是一些原因不明的声音,有时候是一些物品离奇地自动移位,整个房子的家具一夜之间变得乱七八糟。人们传说这是鬼怪在恶作剧,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从我们妖精的角度来解释,这是戾气场不均衡造成的能量流动。”   “戾气场……是像磁场电场那样的东西么?”田晋江果然顺着苗青画出的道路跑了下去,开始认真思考,“你的意思是,那些物品会自动移位,是受了戾气的影响?”   “可以这么说。”苗青打了个响指。   “我不太明白。没有生命的物体也会受到戾气的影响?”   苗青很满意地看到对方被自己带歪了楼,但他当然不会指出这一点。“我说过,戾气是一种能量,可以让没有生命的物体运动,就好比风产生的能量可以让风车转动一样。”   “哦……好像有点懂了。”田晋江点点头,“可是你刚才说了‘那些东西不喜欢光’,既然它们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为什么还会有好恶?”   “我说的‘那些东西’不是指那些物体,而是充盈在它们内部的戾气。戾气不是一种普通的能量,它主要是由人类的心灵产生出来的,带有一定的精神力量,有时甚至带有一些人格特质。你们人类经常把戾气跟鬼魂当作同一类东西,它们确实很相似,都是由人产生的,但又不是人。”   苗青顿了顿,斟酌一下措辞,“或者可以这么说:过重的戾气和恶鬼一样,都是一种黑暗扭曲的心灵力量。它可以脱离人类自己作妖,也可以控制人类的心智。戾气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就成了‘死气’,被死气控制住的人就像被恶鬼附身,会做出毫无人性的举动,最终也毁灭自己。”   田晋江打了个寒颤,想到了一些社会新闻。   “不要害怕。”苗青柔声安慰道,“就像我说过的,大多数人的戾气只到晦气的程度。不要轻易夸大别人的恶意,那会让你活得很疲惫,最后自己也变成一个恶意满满的人。但也决不要忽视别人的恶意,那有可能是危险的信号。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听起来好难啊。”田晋江已经完全忘记了被强吻的事,变得忧心忡忡。   “其实也不难。人对于戾气的感受度,其实是很灵敏的。你想想看,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你在生活中或者网络上遇到一个戾气特别重的人,哪怕这个人并不是针对你,你也会感觉到某种程度的不舒服。”   “有的,有的有的!”田晋江使劲点头。   “这是因为,你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戾气和你自己内心的戾气不平衡,就好像身体内外的气压不平衡,因此会觉得难受。每个人内心的戾气程度不同,对于外界的反应也不同。比如说,目睹一起暴力事件的时候,大多数人会觉得不舒服,但也有一些人会非常兴奋。”   田晋江恍然,“也就是说,后一种人内心的戾气比较重,和暴力事件产生的戾气相平衡,所以他们不会感觉不舒服。我要小心这样的人。”   “没错。另外,也可以借助一些对戾气敏感的物品。你应该也听过,民间有一种说法,玉石能挡灾。”   “我知道我知道。”田晋江频频点头,“我小的时候,我奶奶给了我一个玉观音,叫我天天戴在身上。有一天玉突然无缘无故碎掉了,我奶奶说,这是玉给我挡了一灾。”   “这样的说法是有道理的。”苗青非常体贴地说,“不过更准确的说法是,玉石并不完全是挡了灾,而是它对戾气场的变化作出了反应。对佩戴者来说,这相当于是一个预警。而它碎裂的时候也会吸收一部分戾气,缓解‘戾气压’。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玉石都有这样的功能,只有其中一部分。”   “原来如此。”田晋江皱着眉头思忖,“要不然我去买一个玉佩来护身?可是现在假货太多了,我又不会鉴别……”   “普通的玉石是不管用的。你需要更好的东西。”   “什么?”   “灵兽。”苗青轻轻说出两个字,浅蓝色的猫眼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温柔。   灵兽,这才是他们这些妖精真正的名称。忍受漫长孤独的修炼,一次次逆天而渡劫,只为了守护尘世间的那一个人。   “零售?”田晋江糊涂了,“你是说零售的玉佩才管用,批发的不管用?可我怎么知道卖家进货的时候是不是批发的啊?噢噢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定制的那种吧?可是定制好贵的呀!”   “………………”苗青决定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田晋江自己唧呱一阵,没听见回答。往枕头上一看,苗青已经闭上了眼睛。   “苗青?”田晋江小心地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   “小黑?”田晋江挠了挠枕头边。   依然没有反应。苗青像是睡着了,或者是单纯的不想理睬。   作为猫咪的他总是睡得很浅,只要田晋江弄出一点动静,他马上就会睁开眼睛。但变成了人形之后,警觉性似乎有所下降。   田晋江无事可做,干脆顺势端详起苗青的脸。不得不说,人类的确是审美动物。如此养眼的一张脸摆在跟前,就算田晋江自己不想多看,眼睛也主动要求得到滋养。   于是田晋江慷慨地顺应了眼睛的意愿,由着自己的视线在苗青的眼角眉梢流连。他很想用文字把苗青的容貌细细地描述下来,写进自己的文里。然而把所有能想到的词句都调动起来,也描摹不出眼睛所见的一半,最后只得归结于“好看”这么一个干巴巴的词。   不过他也有了一点新发现:苗青自带的“眼线”并不是眼线,而是一层较短的睫毛造成的错觉。密如鸦羽的睫毛长长短短,铺成精巧的小扇面。靠近眼尾处的睫毛尤其长,微妙地向上挑起,像是要勾留住他人的目光。   田晋江想象着,当苗青睁开眼睛顾盼生姿的时候,睫毛便在浅蓝色的瞳仁中投下淡淡的影子,像深潭中的水草,牵引着对方的目光沉溺。   刚这么一想,那双浅蓝色的猫瞳就倏地在他眼前睁开了,仿佛心有灵犀。   “吔?”田晋江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凑到了离苗青极近的地方。   “压在我身上很爽吗?”苗青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半夜爬床的流|氓,“爽够了就赶快走开。我这玉软花柔的身板,承受不起你大气磅礴的体重。”   田晋江:“……”他之前明明好端端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究竟是什么时候压到苗青身上的?他自己居然对这个过程毫无意识。   田晋江一边讪讪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边再度暗自感慨:成了精的猫太魔性,太魔性。   因为实在太囧,他一不小心就把心里想着的内容说了出来:“是你太魔性,让人看着看着就想靠近。”   “哦?”苗青挑起一侧的眉梢,语带揶揄,“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受害者有罪’理论?”   “……”田晋江自知理亏,但也只好嘴硬到底,“你别乱扣帽子,妖精跟人类又不一样。谁知道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邪恶的法术。”   “很好。现在不光是受害者有罪,还加上了物种歧视和诽谤。”   “……”田晋江觉得谈话内容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迟早会到达十恶不赦的地步。正要乖乖闭嘴,忽一转念,又义愤填膺起来:“哎不对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之前你在走廊里强吻我的事要怎么说?”   苗青的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眯起猫眼微微一笑:“那,这回就算扯平了。”   对方如此从善如流见好就收,倒让田晋江措手不及,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苗青那副偷吃到鱼似的表情让他感觉自己做了亏本生意,不由得按住额头对苗青竖起一只手掌,“你等一等,你等一等。我需要想一想。”   苗青夺走了他的初吻,他只不过看了看苗青的睡颜,怎么看这都是性质并不对等的两件事,为啥三说两说就变成了扯平的关系?   “过去了的事,就别再想了。”苗青换上一种谆谆教诲的语调,“子曰:既往不咎,再接再厉。”   田晋江:“………………”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子真的有这样曰过?再接再厉是什么鬼?   苗青走到电脑前,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了。你去睡一会儿吧,我替你看着网管软件。”   田晋江也上来了困意,不由自主打了个呵欠,但又放不下工作,“刚才还有一条告警没解决,我刚到机房就被吓跑了,也没顾上检查是不是真有问题。要不你陪我去一趟机房?”   “那件事就别管了。”苗青眸光一闪,端正了神色,“总之,你今晚不要随意离开这个房间,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田晋江咕哝了一句:“你说得倒是很轻巧,要是服务器真有问题,我会被罚钱的好不好。”   咕哝归咕哝,苗青的话他还是要听的。他感觉得到,苗青虽然对他说了很多,但却隐瞒了真正的重点,大概是不想让他担心。   苗青笑了笑,“没关系,要是你被罚钱,就扣我的猫粮。”   “你的猫粮被扣光了呢?”   “那样的话……”苗青侧着头想了想,“就换我来养你吧。”   明明是应该当成玩笑来听的一句话,可是声音里的温柔,让人无法抗拒。   “……”田晋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回应对方,只好胡乱裹起薄毯缩进了床角。这一天确实太累了,身体一放松,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苗青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他,嘴角带着温柔的弧度。片刻之后转过身,在电脑上敲入一个网址。普通人类看这个网站是一片空白,只有妖精的眼睛才能看到具体内容。   灵兽论坛>>网友交流区>>妖精夜话   版主:苗青   他很久都没上过这个论坛了。当他还是一只道行不高的小猫妖时,经常跑到这里来看其他人,噢不,其他妖的修炼心得。   那时的他居无定所,也还没有学会人类的谋生技能,靠着满大街捡饮料瓶攒了一点钱,不舍得拿去买吃的,全部用来在网吧上网。旁边的人偶尔会向他投以困惑的目光,不明白他为什么盯着一个空白的网页一看就是半天。   普通人类无法理解修行的寂寞。那是自己和自己的战斗,像独自攀爬一架望不到尽头的云梯。支撑着他的只有一个信念: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饲主。   灵兽们要修成正果,这个环节必不可少。即使是蛟要变成龙,也得借人之力,更不要说他们这些小小的走兽。   他发的第一个帖子是:【怎么才能找到饲主呀?(=●ω●=)】   许多妖精回复了他。其中令他印象最深的一个回复是这样的:你命中注定的那个饲主,ta不会把自己当成你的饲主。ta会平等地对待你,给你真正的爱。你们的关系不是饲主和灵兽,而是彼此的灵魂伴侣。等你遇到ta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论坛熟悉的首页出现在苗青眼前。尽管此刻已是凌晨,【在线列表】里还有许多妖友在活跃。   扫一眼那些名字,苗青哑然失笑。   在他当版主之前,这个论坛流行的是神话风格的ID。每个名字都像是从上古典籍里掉落出来的,随手捡起一个,就可以演绎出一段传说。   然而从苗青开始,妖友们的取名方式逐渐转向了一种简单直接的风格,论坛里随处可见“××青”结构的ID。   苗青登录账号,随手点开了飘在顶端的一个帖子:   【主题:半夜无聊,统计一下在线的有多少同类】   [1楼]句句青:犬科的妖妖们请在这里按爪~~   瓜里青:按爪   良青回复:按爪   [2楼]星星青:灵长目的妖妖,请举起你们的上肢!   弗弗青回复:举起上肢   侯青回复:举起四肢   知朱青回复:举起八肢   吴公青回复:举起N肢   星星青回复:你们………………   [3楼]丘引青:我是一条小蚯蚓~~有我的同类吗?[羞涩]   它青回复:来跟层主攀个亲^_^   丘引青回复:啊,用身体打个结给蛇姐姐比心   [4楼]娄古青:哈哈哈我是蝼蛄,我和3楼的妖友都是吃土族~~   丘引青回复:抱抱层主,我这个月确实又穷得吃土嘤嘤嘤QAQ   [5楼]二合青:哎好羡慕你们,我都找不到同类[哭]   句句青回复:层主……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   二合青:???   [6楼]合莫青:不好意思我插个楼,楼上别的ID我都懂,那个二合青同学是什么啊?跟我有亲戚关系吗?[疑惑]   句句青回复:他是个二哈,而且他以为自己的生物学名称就叫二哈……[允悲][允悲][允悲]   合莫青回复:[笑cry]   二合青回复:啥??啥意思???你们讲话讲清楚啊喂!!   后面还有很多回复。苗青弯起嘴唇,退回到帖子列表页面。以前空闲的时候,他很喜欢挂在版面上默默看大家灌水聊天。但今天他不是来泡论坛的,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页面一刷新,苗青发现列表最顶端多了一个新发的帖子:   【主题:噢噢噢噢噢!我在“当前在线”列表里看到了九尾玄猫苗青大大!】   发帖时间是20秒前,已经有了几条回复。   “啧。”苗青扬起眉梢,轻轻一咋舌。太久没有登录,都忘了选择隐身模式。他当然不讨厌这些妖友,但并不想这么高调地被围观。   在妖精界,“九尾玄猫”苗青是传说级别的存在。他的“妖龄”很低,但段位极高。   修炼这种事,一靠资质,二靠天运,而不在于时间长短。所谓“一千年的道行”、“五百年的道行”,指的并非修炼的时间,而是道行的程度。说得通俗一点,就跟“一千点经验值”、“五百点经验值”一样。倘若资质不足,或是时乖运蹇,纵然修炼千年也无济于事。相反,倘若天赋异禀又加上天运契合,一刹那就可以得到百千年的道行。   苗青就属于后者。他刚刚修炼成人形的时候,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猫妖,除了颜值高,没什么特别之处。谁知他在人间继续苦修十年之后,唤醒了九尾玄猫的灵根夙慧,一朝成为妖中翘楚。   然而修道升仙是逆天之举,道行越深,劫数也越多。眼看着距离脱妖成仙仅有一步之遥,只要找到饲主就能大功告成,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渡劫失败的他不但废掉了大半道行,还几乎丢了性命。   想到这里,苗青的眸光微微黯淡。然而下一秒,他脸上又恢复了愉悦的神色,斜过眼睛向身后的床投去一瞥。祸兮福之所倚。那一场大劫之后,被打回原形的他心灰意冷,每天在垃圾堆里扒一点残羹冷炙,勉强维生。就在那时,他遇到了他。   “等你遇到ta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事实果然如此。   那个年轻的男人把全身脏兮兮的他从垃圾堆里托起来,一点也不嫌弃地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饲主。   这个时候,电脑屏幕上接连弹出十几条站内短信。   【From: 雨师妾】   你终于出现了。我听说你渡劫失败损了道行,现在怎么样了?】   【From: 夔】   哟,回来了?看来道行没全废啊。   【From: 赤熛】   你消失了这么久,我们都在猜,要么是你变回猫不会打字了,要么是找到了饲主甜甜蜜蜜去营造人|妖世界了,哈哈哈哈哈   ……   这些发信者都是他相识多年的朋友。从他还是一只小妖的时候起,他们就经常给他帮助。   妖精之间的友谊与人类不同。漫长的修行使他们习惯了独来独往,即使感情深厚,也不会彼此太过亲密。除了这个论坛之外,大家很少互相联系。   这并不是自私冷漠,只是顺应妖精的生存法则。谁也不知道谁的劫何时会来,也许今天相谈甚欢的同伴明天就道行全废,变回毫无灵性的普通动物,再也不可能重新修炼。他们见惯了这样的事,既然彼此爱莫能助,不如独善其身。   苗青逐一回复了这些站短。其实不必多说什么,他能再次在这个论坛现身,就说明了他还能继续修行。   所以他一概只回复了三个字“我还好”,只在回复赤熛的时候多打了一句话——“你真相了。”   回复完了,他开始发布新帖。   帖子刚发出去,赤熛的站短就回了过来:   【卧槽不是吧你真的找到饲主了?男的女的?最近论坛里好几个跟饲主结婚的,你该不会也是来晒婚纱照的吧?要虐我们这些单身狗的话趁早滚滚滚滚滚】   苗青慢慢在回复框里打了两个字:你猜。   发送出去,苗青靠在椅背上,端起田晋江喝水的杯子浅浅抿了一口。一刷新页面,赤熛的站短又来了。这一回却不是八卦,而是询问他刚才发布的那个新帖:【我看见了你的帖子。长期统计A市的戾气分布和走向,你想干什么?如果是我猜的那样,我劝你三思。】   苗青:【你猜的没错。我想净化一座城市。】   赤熛沉默了一阵,又发来了回复:【这是妖精该干的事吗?你还没修成神仙就开始干神仙的活,不怕遭天谴?】   苗青:【不怕。】   赤熛:【唉……看这劲头,你是铁了心要成仙啊。】   苗青:【不是。成仙不成仙无所谓,但我要在一座干净的城市里向我饲主求婚。】   赤熛:【……………………虐狗滚!!!!!!】   苗青:【不说了,我去干点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关闭论坛,苗青看一眼床上还在睡觉的田晋江,悄悄开门出去。右手指尖燃起一团小小的紫色光焰,在空气中画出一道界线。有了这道屏障,戾气就无法进入房间作祟。   要是在从前,戾气还没近他的身就已经被收了。但他现在道行大减,只能在近距离之内动手。   走廊里一片黑暗。苗青在这一层楼慢慢走了一圈,所到之处,都留下了一道荧光般的紫色痕迹。普通人的眼睛看不到这条线,但那些潜伏在夜色中的“魖(xū)”却可以看见。   “魖”是由戾气凝结而成的能量团。它们无形无质,也并非生命体,但却有特定的习性,喜欢躲在暗处窥伺人类,趁机作祟。波尔代热斯现象就是它们的杰作。   一般情况下,少量的“魖”没有太大危害,只会捉弄人,就如同田晋江之前遇到的那样。但如果太多的“魖”聚集在一起,就会变得十分凶险。   这栋写字楼里已经聚集了一些“魖”。虽然目前还不成气候,但若放任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惹来麻烦。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顺手做做日常清理。   苗青走进电梯,按下顶层的数字。   金属门闭合,轿厢缓缓启动。头顶的灯光忽闪了几下,标着“4”字的按钮突然自动亮了,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刚刚按下了它。苗青视而不见,双手插兜,自顾自对着镜条欣赏自己的帅脸。   叮咚一声,电梯在四楼停下。金属门静静滑开,阒寂的黑暗如森然洞开的巨口,似乎在等待着吞噬什么。   静止了几秒种,门再次关闭,电梯继续上行。   苗青知道,轿厢里多了些东西——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搭上了他的脚踝,正顺着他的身体慢慢往上爬。   苗青一动不动,仿佛毫无感觉。他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这些低等级的“魖”根本分辨不出他是人是妖。   “手”爬到了他的背后,在那里停住不动。苗青依然看着镜条。他的脖颈后面,一张“脸”若隐若现,冷冰冰地贴着他的皮肤。   苗青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啧,好烦啊,不知道我们猫有洁癖的吗?回家以后得好好洗个澡。——唔,就跟某人一起洗吧,应该会很有趣。   电梯停在了顶层。走过一段黑黢黢的楼梯,苗青来到了楼顶平台。   燠热的夜风驱赶着行色匆匆的云,云间半遮半掩着一痕暗淡的月影。   苗青背上的那只“魖”兴奋起来,不安地躁动着。它在呼叫同类。   这栋楼里各处都潜伏着大小不同的“魖”。一只一只去抓,太不符合苗青的个性。因此他在每一层楼里都画了“界”,只留下一个通向楼顶平台的出口。那些“魖”被界线阻拦,没有其它地方可去,便会渐渐聚集在一起。再利用电梯里的那一只作为诱饵,就能把整栋楼的戾气全部吸引到这里,一网打尽。   果然,一团团黑色的戾气涌动着,在平台上聚集起来。它们不是生命体,却有着人类丑恶一面的属性——阴暗,残暴,对于伤害别人有着贪婪的欲求。   伤害ta。伤害ta。伤害ta。越来越多的“魖”共同强化着这样的执念。当它们从原先的主人身上产生出来之时,它们的主人就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个“ta”是谁都无所谓,他们要的只是伤害别人的快感。   微云遮蔽了月影,大地黯然无光。   苗青倏地一点足尖,身形陡然凌空而起。晶莹剔透的雪青色光芒出现在他手上,水似的流淌着,渐渐汇聚成形。这些是他早先收集到的戾气,已经得到净化,是纯粹的能量。修真者们利用这种能量作为武器,与邪魔恶鬼战斗。   光芒在苗青掌心之间拉伸,幻化为一柄长剑。   戾气被当作武器来使用的时候,变成什么样子无关紧要。不管形状是圆是扁,力量都一样。但苗青坚持一个理念:颜值高却不耍帅,是对生命的严重浪费。因此他通常喜欢把戾气变成长剑或弓箭,有些时候是枪或炮,还有些时候是玫瑰花,总之怎么帅怎么来。   在这一点上,赤熛就和他不同。   赤熛是一条赤练蛇成精,人类形态是一个红色长发身材妖娆的俊男,粉丝数量直追苗青。可惜此君完全没有身为帅哥的自觉,经常做出人|妖共愤的举动。   苗青以前曾经与此君PK过一次。原本苗青凭借强大的法力+嘴炮技能占尽上风,不料即将分出胜负的关键时刻,此君突然把戾气变成一大坨形状可疑的物体扔了过来。有洁癖的苗青下意识地闪身一躲,结果被对方抓住破绽,两人最终打成了平手。从此,灵兽论坛多了一个【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朝你扔了一坨×.gif】的动态表情图。   此时此刻,雪青色的长剑如电如虹,劈开混沌的暗夜,怒扫而下。   如果“魖”们拥有生命和意识,大概也会倾倒于这一刹那的惊艳——那个周身被光芒包裹的人影凌虚御风,仿佛救赎众生的神,抑或颠倒众生的魔。   ###   清晨七点,田晋江准时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   变回了小黑猫的苗青团着身子趴在他枕头旁边,抱着他的一只手睡得正香。   昨天夜里,苗青光顾着重温耍帅的感觉,忘了自己现在道行很低,一不小心就把储备的戾气全用完了。净化过的戾气和那些“魖”彼此消解,归于虚无,什么也没给他剩下。   发现自己变回原形、四脚着地站在楼顶上的时候,苗青很想像田晋江一样飙着宽面条泪迎风狂奔。不这不是苗青牌的高品质耍帅!幸好今晚没有观众,否则他今后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粉丝?   无奈之下,苗青把衬衫和牛仔裤卷巴卷巴叼在嘴里,走楼梯下了楼。   上楼的时候,他用戾气能量干扰了电梯内的监控摄像头,没人看到他。现在没了戾气,他不能让摄像头记录下他蹦跳着扒电梯按钮的丑陋形象,只好走楼梯。   好。累。啊。   他带了值班室的钥匙,但猫的体型无法正常地开门。他可以挠门把田晋江叫醒,但田晋江这些天值班很辛苦,他不忍心打扰他休息。   最后他只好采取了以下方法:1、把钥匙咬在嘴里;2、跳起来用前爪把身体挂在门把手上;3、把钥匙插|进锁孔;4、以扭曲的姿态转动头部拧钥匙;5、整个过程尽量不发出声音。   好。累。啊。   田晋江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只是觉得苗青今天睡得特别沉,连自己起床的动静都没吵醒他。   “苗青?”田晋江挠了挠苗青前脚的肉垫。猫科动物脚底的肉垫是敏感部位,轻易不许人碰,苗青也不例外。但今天的苗青只是伸开了爪子,继续呼噜呼噜,眼睛都没睁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5 章   “起床啦。你早饭想吃什么?我去餐厅给你带过来。”田晋江又捏了捏苗青的肉垫。   苗青困得厉害,不想搭理,用爪子拍拍田晋江的手,翻个身继续睡。   田晋江也猜到这家伙昨天夜里肯定没闲着,现在才会累成这样。于是不再叫他,重新用小毯子把他包好放进背包里。   值完夜班的人第二天可以休息。田晋江回到办公室,找糖糖写个加班调休单。   还没到上班时间,糖糖已经坐在了卡座里。奇怪的是,平时总是活泼开朗的她今天却很沉默,无精打采整理着一叠工作要用的文件。看见田晋江,她也只是勉强笑笑,没有像往常一样“田田”“田田”叫个不停。   “不舒服吗?”田晋江小心地问。   糖糖委屈地摇摇头,小声说:“跟我男朋友吵架了。”   “哦……”田晋江知道两口子的事旁人不能搀和,安慰了她两句,拿了张加班单子去旁边填写。   “田田。”糖糖突然叫住他,苦恼地绞着手指,“你是男生,你跟我说说,男生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变得很暴躁啊?我男朋友人很好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段时间动不动就发脾气跟我吵架。”可能是想起了两人争吵时的情形,她的神色愈发黯淡。   “这个……”田晋江挠头,“原因很多啊,压力大,或者有不顺心的事什么的。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你跟他沟通一下看看。”   “我知道我有点公主病,可是看他最近心情不好,我一直都让着他的。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他照样动不动就吼我。”糖糖拧紧了眉头,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该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他对我发脾气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而是他就想发脾气,不需要理由。”   这时,田晋江怀里的背包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糖糖没注意到,田晋江却感觉到了。他立即心有灵犀地追问了糖糖一句:“那个,你男朋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你有印象么?”   糖糖仔细想了想,“大概是……上个星期吧。我记得好像是上个星期二那一天,我下班晚了没赶上班车,叫他开车来公司接我。当时他还很正常,可第二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哎呀呀?”   糖糖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她看到田晋江抱着的背包里,有个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来,一双浅蓝色的眼睛瞪圆了看着她。   田晋江急忙解释:“啊,这是我养的猫。我怕他自己在家太寂寞,就把他带来陪我一起加班了。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啊。”   “嗯嗯,放心好了。”糖糖一看见这么萌的猫咪,开心得眼睛都弯了,刚才的悒郁之色一扫而空,倾身过来用指头逗弄:“小宝贝小宝贝,喵喵喵喵喵~~”   “咪啊。”苗青乖巧地叫了一声,两只爪子抱住糖糖的手指。田晋江看到几缕淡淡的黑线从糖糖指尖脱离,缠绕到苗青的爪子尖上,然后消失不见。   糖糖看不见那些黑线,只被苗青的举动萌得心肝乱颤,伸手要来乎撸他的头顶。苗青歪了歪头,飞快地缩回背包里。   田晋江知道苗青对于“发型不能乱”有着怎样的执著,一看糖糖两眼放光意犹未尽的模样,赶紧把背包捂住,“小心,小心。这家伙看着乖,其实个性很差的,不喜欢被人摸头,一不高兴就咬,可以说是很恶劣了。不要被他无害的外表蒙骗,你看到的不是猫,是个妖怪。”   糖糖:“……”   背包里的苗青:“………………”   田晋江把填好的加班单子递给糖糖。糖糖接了过去,一边轻松地说:“突然觉得心情好多了。田田,你家的猫咪好像有治愈能力啊。”   田晋江笑,“嗯,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   在公交车上晃悠了个把小时回到家,苗青打着呵欠慢悠悠从背包里踱出来,却不跳上床,而是揣着爪子蹲在卫生间门口,一副奸诈之相。   “你蹲在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去睡觉?”田晋江纳闷不已。看这晶光四射的眼神,莫非这家伙有什么邪恶的企图?   “……”面对田晋江的质询,苗青扭过头去,不予理睬。   等到田晋江站在淋浴喷头下面冲澡的时候,苗青终于图穷匕见。满脸是水的田晋江只觉得浴帘一动,一个人就从背后贴了上来。   “我也要洗。”苗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擦!!”田晋江毫无心理准备,惊得差点把手里的香皂丢出去。   “你要花洒么?”苗青摘下花洒,放进田晋江手里,“哝,给你。”   田晋江顾不得许多,摸到毛巾胡乱擦干脸上的水。睁眼一看,黑发蓝眼的男人站在旁边,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一只手举在脸侧,遮挡着花洒里喷出的水流。   “你干什么?”田晋江看着苗青那一览无馀的宽肩窄腰大长腿,连语言都贫乏了,只能把这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说了吗,我也要洗。——别一直对着我的脸喷水,我们猫不喜欢水。”苗青侧过头,脖子因这个动作愈显得修长。黑发被水流濡得半湿,斜吊的眼梢在水汽里泛出一抹微红。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大写的妖孽。   “等、等我洗完了你再洗。”田晋江在对待妖孽方面到底还是没有足够的经验,觉得舌头都不太利索了。   苗青给了他一个“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的鄙夷眼神,自顾自从他手上拿过香皂,一边往身体上涂抹泡沫一边口头嫌弃:“连沐浴液都没有,你是有多穷。”   田晋江简直痛心疾首:“既然知道我穷,你就该变成猫再洗啊!能省很多香皂的好不好!”   以往每次给猫形态的苗青洗澡时,只要从香皂上切下薄薄一片就够了。田晋江最喜欢柑橘香味,家里买的洗浴用品和清洁用品都是这个香型。据说猫咪讨厌这个气味,但苗青从来不介意,还会用鼻子去顶那些香皂泡来玩耍,一人一猫其乐融融。   啊啊,给猫咪形态的苗青洗澡,真是一件充满幸福感的事情。   可是当可爱的猫咪变成了眼前这个妖孽……   还没想完,肩膀上忽然微微一硌,有两排硬物轻轻钳住了他的皮肤。   “……你居然咬我!”   苗青从他肩上抬起头,一脸理所当然:“我的个性很差,一不高兴就咬,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田晋江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浴室里的气氛正在往一言难尽的方向发展,当即冲掉泡沫,抓起衣服夺路而逃:“我洗完了,我去买早饭。”如何正确地跟妖孽打交道是一门学问,他还需要长期学习。   苗青深谙徐徐图之的道理,优哉游哉洗完了澡,变回猫形态团在床上舔爪子梳毛。猫打理自己毛发的能力是人类望尘莫及的,苗青只用了十几秒钟,就把一身揉乱了的毛打理成溜光水滑的服帖模样。然后眯着眼睛想了想,决定晒晒宝贝。   他趴在床上咕噜了两下,吐出一颗晶莹璀璨的珠子,小心翼翼用爪子拨拉到眼前欣赏。   这是由净化过的戾气凝结而成的。有道行的妖精可以把自己的灵气融入戾气之中,细心打磨成明珠,当作护身的灵物。   这颗珠子是用田晋江的戾气做成的。确切地说,是用田晋江被强吻之后产生的戾气做成的。这东西对别人没什么用,对苗青来说却是珍贵的宝物,值得含在嘴里永久收藏。一看见这珠子,他就想起田晋江当时如遭雷击的错愕表情。啧啧,好有趣好呆萌。   他正在玩赏珠子,房门一响,田晋江从外面买了早饭回来。苗青恋恋不舍地一口把珠子吞回去,摇摇尾巴坐起来,变回了人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6 章   看见今天早餐的内容时,苗青觉得,实在是丰盛到了令猫发指的地步。   小笼包,蛋黄煎饺,翡翠烧麦,小米糕,皮蛋瘦肉粥,青菜虾仁粥,不大的折叠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五色纷呈,简直像是开了早茶铺子。   “你不是天天哭穷吗,这是不打算过了?”苗青打量着田晋江。这个家伙一向都是捂紧钱包过日子的,该不会是刚才在浴室里被自己调|戏得神经错乱了吧?   “那个,不是想犒劳犒劳你嘛。”田晋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这是我从两条街外的一家店买来的。你昨天夜里肯定很辛苦,应该吃点好的。”   “哦?”苗青习惯性地挑起一侧的眉,“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什么吗?”妖精之神保佑,他可不希望自己戾气用尽变回原形那一瞬间的懵○模样落入对方眼里。   “没有看见,但我知道你夜里一定做了什么。不然今天早上你不会累成那个样子。”田晋江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从来没见你睡得那么香,摸你的爪子你都不醒。”   “才没有很累,举手之劳而已。”——苗青想要这么说。然而话到了舌尖上,却在看见对方的笑容的一瞬间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怎么有种被光芒闪到眼睛的错觉?   闪闪发光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明艳漂亮,一种是温暖纯净。   田晋江的外形并不出众,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如果非要找出他外貌上的优点不可,也就只有皮肤比较白皙这一点而已。   可是,就是这么一张普普通通的脸,看得习惯了之后,就会觉得哪里都端正妥帖。增一分减一分,都不像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耐看吧。   苗青随手拿了一块小米糕,默默填住自己的嘴。   吃完了一块,舔着嘴吧嗒吧嗒回味一下,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他突然觉得,小米糕一定是糕点界的田晋江。论颜色,它在一桌菜肴当中最不显眼。论味道,它刚刚入口时似乎淡而无味。可是一咬下去,就品出了柔润细腻的香甜,味蕾都仿佛被治愈了。   “原来你爱吃这个?”田晋江看着苗青左一块右一块对小米糕发起攻势,不由得有点惊奇。他买的食物多,于是店家特意附送了一份刚出笼的小米糕,没想到却误打误撞成了苗青的最爱。   沉溺于“糕点界的田晋江”之中的苗青懒得说话,咬着糕唔唔点头。   “那我以后做给你吃。”田晋江开心起来,“成本很便宜的,做法也不难,用电饭煲就能做。我以前在家里做过一次,大家都说味道不错,不比店里卖的差。”   说完这句话,田晋江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一下。   他还记得,他上一次做小米糕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个除夕。那时候,父亲的公司还运营得红红火火,准备转过年来扩大规模。大年三十,父亲请了一大群亲戚朋友来到家里,热热闹闹地一起吃年夜饭。田晋江下厨做了几个菜,还特意蒸了一笼糕,取“蒸蒸日上,步步高升”的意思。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金融危机到来了。父亲受了朋友的欺骗,公司破产,全家回到了一贫如洗的生活中。   田晋江把不愉快的往事赶出了脑海,重新让自己开心起来。凡事要看好的一面。家里的公司破产固然很不幸,但如果往好的一面想,他因此才会来到这座城市工作,也因此才会遇到苗青。不是有句话说么,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   苗青今天的胃口好得出奇,一桌子食物被他扫荡得七七八八。如果变成猫形态,必定小肚溜圆。   田晋江收拾着餐具,话题聊到了早上发生在公司里的事。   “今天早上我跟糖糖说话的时候,你突然从背包里钻出来,是觉得糖糖身上有什么问题吗?”田晋江一边抹桌子一边问。   苗青慢条斯理用餐巾纸擦干净嘴角,点了点头,“她本人没什么问题,身上只有普通程度的戾气而已。她和你有点像,是不容易被戾气侵蚀的体质。不过,她的男朋友那边恐怕就有点问题了。从她描述的情况来看,她男朋友很像是被‘魖’附体了。”   “虚?那是什么?”   苗青用手指在桌上写了个“魖”字,“古书里说,这是一种会让人虚耗财物的鬼。不过按照我们妖精界的定义,这是一种成了形的戾气,被它们附体的人会白白消耗掉大量精力,最严重的有可能会衰竭而死。”   “太可怕了。它们能吸取人的能量吗?”   “不是。它们并不吸取能量,而是让人自己消耗能量。被‘魖’缠住的人,性情会突然发生变化,暴躁易怒,富有攻击性,就和那些戾气过重的人表现相似。只不过,他们的戾气不是由自身产生的,而是‘魖’强加给他们的。你知道,暴躁、愤怒、攻击他人,这些行为都会极大损耗自身的能量。长此以往,被‘魖’附体的人就会身体越来越虚弱,精神越来越差。”   田晋江听得心惊,不禁为糖糖的男朋友捏了把汗,“那,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有办法。她男朋友被‘魖’缠上的时间不长,很容易就能把‘魖’从他身上清理掉。只不过……”苗青用指尖搔搔下巴,叹了口气,“我需要当面见到他本人才可以。”   要是搁在以前,这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坐在家里就搞定了。现在道行低了,只能亲自跑到当事人面前才能解决问题。   “那我想想办法,让你和糖糖的男朋友见个面。”田晋江想了想,又为难起来,“可是两个大男人,互相也不认识,有什么理由安排你们见面啊?总不能是相亲吧。”   苗青:“…………同学我跟你讲,你这样乱讲话会被猫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7 章   夏季天气多变。早晨还是晴天,上午就阴沉下来,继而大雨倾盆。   苗青一看见下大雨就兴奋起来,变回了猫形态跳到窗台上,立起身子,伴着雨滴敲窗的噼啪声,很有节奏感地用两只爪子拍打玻璃上出现的水珠。爪子忙着,嘴里也不闲,咪呜咪呜叫得不亦乐乎。   跟那些已经修炼了几百年的妖精们相比,他做人的时间其实很短。就像一个天才少年,虽然天资卓绝,但心性还是个孩子。   过了一会儿,雨势没有那么猛了,玻璃上不再有新的水珠出现。苗青停了下来,晃着尾巴慢慢蹲下,有点失望的样子。   田晋江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忽然心疼起来。他工作忙,每天回到家都是累得半死的状态,很少陪苗青玩耍。他不在家的时候,苗青是不是也经常像现在这样,独自落寞地蹲在窗前?   田晋江一下子被自己的想法虐到了,走过去抱起苗青。   “?”苗青用眼神询问。   田晋江迟疑着。他其实并没有想好到底要跟苗青做什么。逗猫棒、猫抓盒之类的东西家里倒是有,可是拿来逗苗青似乎不太合适。于是他就这么举着苗青,一人一猫保持着大眼瞪小眼的造型过了若干秒。   “……”苗青的眼睛扁了,两只耳朵向下拉成飞机耳,似乎在说:有本奏来,无本放朕下来。   田晋江也觉得自己颇为傻气。苗青可以玩的东西太多了,又不局限于猫玩具。打打牌下下棋都可以,笔记本电脑上还很多游戏,直接问苗青本人想玩什么不就可以了吗!   这么想着,他打算把苗青放在地上,让对方变回人形。   “!”苗青一看田晋江的双手有下落的趋势,眼睛立刻又瞪圆了,仿佛难以置信:你竟然真的要放开朕!   “……”田晋江的手僵住了。好吧,他差点忘了,怎么能指望一只猫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呢?就算询问苗青本人,得到的回答也十有八|九会是“不我并不想跟你一起玩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哟”之类的。   目光偶然扫过书架,田晋江倏地福至心灵,想到了一种最妥当的陪伴方式。   “我给你做做按摩好不好?”他把苗青举得高高的,“在书上看过按摩的方法,我很想试一次。”   苗青歪着头考虑了一下,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眼神。   “我就当你默认了啊。”田晋江把苗青放到床上,从书架上取来了一本育猫书。   这本书是他刚养苗青的时候买的。他很认真地读过两遍,还画了很多重点。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在自理能力方面,苗青简直就像是个人,完全不需要他过多操心。于是这本书被他放进了书架里,没再翻过,直到今天。   田晋江翻到做了记号的一页,读出自己用荧光笔画了线的句子:“定期为猫咪按摩,可以使猫咪对人类的摆弄以及处理动作更加适应,他们会将触摸与一些积极、正面的经历联系起来。”   顿了一顿,田晋江不怀好意地放下书,“听到了吗?要适应人类的摆弄。”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个词的语气。夜里在公司被强吻,早上在浴室又被调|戏,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可不能那么轻易就算了。他要借此机会,对苗青进行嘿嘿嘿嘿的报复。   “……”苗青伸爪表示要看书,他有权知道,自己接下去将要享受一些什么样的待遇。   “来,你躺下,我把关键词读给你听:转圈,摇摆,轻拂,摩擦,手指轻压,揉捏【※见注释】……”   田晋江突然开始佩服自己,不但把猫咪按摩教学读出了开车的韵味,还用手在苗青眼前轻拢慢捻抹复挑,比划出各种形迹可疑的动作。   “………………”苗青再次伸爪表示要看书。   田晋江不给他看,飞快地把书放到床头,神秘而暧昧地一笑:“来,我们开始吧。”   调|戏归调|戏,真正做起按摩来,田晋江当然还是一丝不苟的。苗青怀疑的眼神只维持了片刻,就舒服得闭起了眼睛。田晋江经常敲键盘,又擅长做家务,手指很灵巧。再加上满满的爱意,那感觉真是非同一般。苗青喉咙里“呼噜呼噜”震动着,指甲在肉垫里一伸一缩,陶醉地抓挠田晋江的枕头。   田晋江仔细观察着苗青的反应。看这副样子,这家伙应该感觉还不错。书上说,猫咪如果对主人的按摩感到满意,会做出下列反应: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不由自主地勾起脚趾,喉咙里漏出难耐的呻|吟……   不不不不不对!!我好像拿错了剧本!!果然跟妖孽在一起待久了人会变得不正常吗!!   田晋江急忙收敛杂念,在心里反反复复默诵七字真言:我是一个老实人。我是一个老实人。我是一个老实人。我是一个老……   苗青感觉到田晋江的动作变慢了,以为按摩服务这就要结束,回过头来看一眼,“呼噜呼噜”着含住了田晋江的指尖。田晋江立刻就秒懂了那含情脉脉又急切的小眼神:还要、还要、还要。   ……我是一个老司机。   此时,之前已经转小的雨势又急了起来,一阵劲风挟裹着雨滴,噼噼啪啪击打在窗上。一听到那声音,苗青立即竖起了耳朵,连按摩也暂时不要了,兴奋地扑过去继续当起太鼓达猫。   田晋江哑然,他养的这个家伙还真是奇怪。很多猫咪都对流动的水有着谜之兴趣,也喜欢舔容器边缘的水珠。可是喜欢隔着玻璃拍水珠玩的,好像还没怎么听说过。   又看了一会儿,田晋江发现了一些细节:苗青或许是在玩,但他似乎也在利用这个游戏锻炼反应能力和观察能力。每一次,他的爪子都是在水珠落在玻璃上的同一个瞬间拍打在同一个位置,动作快到令人眼花缭乱,甚至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是他在玻璃上制造出了那些水珠。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现在是在户外,苗青可以看清楚周围雨滴的运动轨迹,并且准确地拦截。   ……这动态视力和手速也太可怕了吧?!   田晋江想象了一下自己和苗青打架的情景,不禁悚然变色。他这才意识到,苗青那一句“你这样乱讲话会被猫挠的”是多么恐怖的威胁。被这样的手速挠一脸,他基本上也就没有脸了。在猫妖面前,人类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   这一阵急雨过去之后,苗青终于玩得尽兴了,满足地甩甩尾巴,“咪嗷”一声跳下窗台。他对自己的身手还算满意。道行虽然是减了,不过敏捷度还保持得不错。   当他还是一只小猫妖的时候,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进行自我训练。猫是天生的猎手,猫妖更是猎手中的猎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最基本的技能。武侠小说里的武功高手常用“筷子夹苍蝇”来锻炼听声辨位的能力,但这对苗青来说难度太低,再说他也不想待在有苍蝇的地方。偶然有一次,他在一处透明的遮雨篷下避雨,发现了这个好办法。既不会把身上弄湿,又能用眼睛捕捉雨滴的轨迹,而且还很好玩。   对一只猫来说,还有什么比“好玩”更具有诱惑力呢?   从此以后,“隔着玻璃抓雨滴”成了他最爱的训练项目,最后则成了纯粹的娱乐活动。只要一下雨,他就兴奋不已。   爪子拍玻璃拍得有点疼,苗青低头舔了舔,重新跑到田晋江面前躺平,眼神妩媚地摊开爪子求按摩。   这一动一静的反差太大,田晋江不由得自动在脑中把这一幕替换成人类形态的苗青,还顺带添加了3D IMAX电影特效: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男人徒手拦截住雨点一般飞来的子弹,转身回眸,浅蓝色的瞳中弥漫起水似的温柔。他低头舔舐一下受伤的掌心,然后迎着镜头款款走来,眼神妩媚地躺平,把舔过的手掌送到主人面前,柔声说:“我的手,刚才弄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脑补一些什么东西??为什么写剧情的时候脑中毫无画面而yy的时候却画面感十足呢?!   田晋江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已经预感到,自己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愉快地做一个老实人了。   定了定神,田晋江举起苗青,严肃认真地说:“我们来交换一个要求。”   “咪呜?”   “你今天早上说,我再乱讲话会被猫挠,我诚恳地接受了。我承认,我这个人确实比较二,这是天生的,没办法。以后我会注意改正,尽量不让自己那么二。”   “咪唔。”   “我也对你提一个意见,希望你也可以认真对待。以后你变成人形的时候,即使是在家里,也要穿上衣服,至少要穿着内裤。”   “…………”苗青用爪子在自己肚皮上一横一竖比划了一下。   “丁字裤不行!你想都别想!”   苗青的眼睛又扁了,再次拉起飞机耳。   田晋江咬牙切齿地腾出一只手弹了苗青的脑门,“我说过,你老是不穿裤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总有一天要晃出事情来的我跟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  ※这部分内容摘自《猫咪心事》P184-185,作者雅顿·摩尔,译者何云 【给猫咪按摩的手法】 转圈按摩:你的手指尖以顺时针或逆时针方向围绕一个圆进行转圈按摩,这个圆大约有50美分硬币大小。 波浪形按摩:手掌打开、手指伸平,进行左右摇摆式的按摩(即模仿雨刮器的运动)。 用手轻拂。这个动作就好像是你在用手拂去桌子上的碎屑,你可以只用1~3个手指拂动。 使用真正的摩擦动作。用手指轻压,沿着猫咪身体缓慢移动,看看猫咪会做出何种最佳反应。 小心地揉捏。这种轻柔的抚摸是用手掌以及五根手指一起做一种“一开一合”的动作。这种按摩最适用于猫咪脊柱部位的放松。 在按摩过程中要仔细观察猫咪的反应。看看是否有下列反应:发出满足的“呼噜呼噜”声,身子滚到了一边,爪子不停揉捏,眼睛冲你温柔地眨着。如果猫咪扭动着身体像要躲开你,发出不满的“哈哈”声,扭动背部从你手中往回退,抑或是发出反抗的“喵呜”声,一旦有上述情况出现,就一定要先停止按摩。 ========== 我发誓我之前看这几段内容的时候绝对没有奇怪的想法,就是非常认真地学习怎么给猫咪按摩而已(信我!看我真诚的大脸!QωQ)但是写了这个文以后再看到这几段……我……【突然变色.jpg】大家原谅我(*/︿\*)   ☆、第 18 章   午后,雨过天晴。田晋江打算去附近的商业区一趟,取回前几天送修的手机,顺便给苗青买一部同款的情侣机。   苗青也想一起去。田晋江自然没意见,这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很乐意陪苗青压马路。   “不过,你的眼睛颜色太特别了。虽说美瞳很流行,这样走在大街上多少还是有点奇怪。”   苗青本来就足够惹眼了,再加上这么一双勾人的蓝眼,往热闹的地方一站,只怕会被围观到阻碍交通的地步。   “这不是问题。”苗青修长的手指在眼前一拂,虹膜变成了清澈的琥珀色,“现在可以了吗?”   “……”田晋江无言以对。眼睛的颜色是没问题了,可这撩人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可能还需要一副墨镜。”   由于不是休息日,商场里的人不算太多。   途径某珠宝品牌专柜时,柜台前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进入了田晋江的视线。他一眼认出,那个穿短裙的长发女孩正是糖糖。田晋江听她说过,她男友在这一带的写字楼里上班。每天公司午休时,她都会到这里和男友一起吃饭。   正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田晋江忽然注意到了她身旁的男人,脚步一下钉在了原地。   男人本身没什么异常之处。异常的是,他的后背高高隆起,像背了一个装满东西的黑色麻袋。更古怪的是,那“麻袋”的颜色仿佛在流动,随着他转身的角度时明时暗。   他周遭的每一个人,包括正在对他介绍珠宝首饰的销售小姐,都对那奇异的隆起物完全视而不见。很显然,他们根本看不到那东西。   “那就是‘魖’。”苗青俯身,凑近田晋江的耳朵轻声道,“它的样子好像在流动,是因为它还没有完全凝结成形。等它完全成形之后,就会向宿主的身体里生长。人们常说,一个人印堂发黑是不好的征兆,那其实就是身体里凝结了戾气的外在体现。”   “听着有点恶心……”田晋江忍不住摸了摸胃部,“我们现在怎么办?你能在这里除掉那东西吗?”   “我需要用净化过的戾气接触那只‘魖’,把它中和掉。”苗青沉吟一下,“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让他们看见你。”   田晋江进了旁边一家服装店铺,躲在两个塑料模特后面,透过缝隙注视着糖糖那边的情况。   糖糖今天很开心。   跟她吵架的男友向她道了歉,还主动提出一起逛街购物。于是午饭之后,他们就来到了这里。   糖糖觉得,女孩子要想让自己高兴起来,两种东西最为有效:甜食和珠宝。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份蛋糕或冰淇淋,然后在商场的珠宝专柜前转一圈,看那些宝石在射灯下晶莹熠熠。珠宝就像星辰,不必实际拥有,只要看一看它们发出的光,就可以让人很幸福。   因此,当男友提出去看珠宝专柜时,她很惊喜。她并不打算买什么,只要他陪她看看就可以了。   以往很不喜欢逛商店的男友今天却极为耐心,一连请销售小姐拿出了七八款价格昂贵的首饰,让糖糖挑选。   “走吧。我们不看了。”糖糖悄悄拉了男友一下。那些首饰虽然漂亮得晃眼,可随便一件的价格就让人肉痛。   “不行。”男友坚持,“你生日快到了,今年我一定要送你一件拿得出手的礼物。”   糖糖无奈,只得假装继续看,心里琢磨着找什么理由说服男友离开。他们两人的工资在这个城市只能算一般水平,还要为以后的房贷车贷考虑,不能大手大脚。   这时候,一个身材高挑、长了一双猫眼的帅哥走到了专柜前。   “您好,请问您想看什么?”销售小姐上前接待,语气不自觉地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热情。她在商场工作多年,见过的俊男靓女不在少数,可是这么好看的人还是第一次见。那张脸不仅仅是“英俊”或“帅气”这样简单的词语可以形容的,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或者说,是“魅惑”。   猫眼帅哥扫一眼柜台,扬唇一笑,指着台面上摆着的一款戒指:“您好,我想看看这个。”   销售小姐犹豫了一下,转向糖糖问道:“那个……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可以让这位先生看看这款戒指吗?这是限量款的,只剩这一件了,真是抱歉。”   “好的呀。”糖糖点头。   男友却一把扣住了放戒指的盒子,不知是冲销售小姐还是冲猫眼男人发起了脾气:“你急什么?没长眼睛吗?没看见我们正在挑着呢?”   声音很大,引得几个过路的人诧愕地侧目,然后加快步伐远离。   “哎呀,你别这样。”糖糖拽着男友的手,耳根有点发热。大庭广众之下,太难看了,“这款戒指我们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么?我不喜欢呀。我们又不买它,让别人看看有什么关系?”   男友一把甩开她的手,“闭嘴!没你的事!这么想替别人说话,你去找别人当男朋友啊!”   “你……”糖糖愣在原地,气得手脚冰凉。即使是前一阵子吵架的时候,男友也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那个猫眼帅哥却并不恼,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暴怒的男人。   糖糖心里无端一颤:那两道视线的落点似乎并不是男友本人,而是他的背后。她不由得顺着方向往男友背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可她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里的确存在着某种肉眼不可见的东西,而那东西此刻正在暴涨,像一个不断充气的气球,向四周传递着不祥的压力。   她恐惧地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似乎这样可以稍微减轻那种莫名的压力。直觉告诉她:他要炸了。他要炸了。他要炸了。   不远处,躲在塑料模特后面的田晋江倒抽了一口气。糖糖男友后背上的那团东西急剧膨胀成一个硕大的球体又收缩成原状,如此反复,像一颗黑色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苗青在这时出手了。   “哥们,别冲动。讲道理,我们讲道理。”他一边和颜悦色地开启话痨技能,一边伸手揽住了男人的肩头。   这个动作在别人看来毫无威胁性,就好像要和对方借一步说话。只有田晋江看得到,苗青手里陡然出现了一柄晶莹剔透的雪青色长剑。他反手握剑,假借着揽住对方肩头的动作,将那黑色的球体连同男人的胸膛一起贯穿。   黑色的球体如同哀嚎一般挣扎,直至从中间被撕裂开来。随即,球体与长剑都消弭于无形。一团黑雾缠绕在苗青的指尖,随后消失不见。   苗青停止了口头上的嘚嘚嘚嘚,收回手臂,用一句话作为结束语:“……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男人的气场已经与刚才迥然不同,暴戾之色无影无踪,显得茫然不知所措,又涨红了脸色喃喃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最近太奇怪了,总是突然做出情绪失控的蠢事。请相信,我平时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沮丧地用双手揉了一把脸,“我一定是出问题了,一定是出问题了。”   他转过头愧疚地看着糖糖,“对不起,我同意去看心理医生。这样的我实在是太可怕了。”   糖糖眼圈一红,没有再对男友说什么,对销售小姐和苗青道了歉,拉着男友就要离开。   “请稍等,我还有一句话。”苗青走近糖糖的男友,压低声音在对方耳边说了什么。男人愣了一愣,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语调却是感激的:“谢谢。我会记住。”   苗青悠闲地目送那两个人走远,眼角一瞥,看到田晋江正要从店铺里走出来。苗青立即转身,做了个“别动”的手势。田晋江疑惑不解,又无法多问,只好郁闷地折了回去。   见他退回去了,苗青方才愉快地对销售小姐说:“您好,我要买戒指。——不,不是刚才那个。我要一对这个款式的戒指,唔,是一对。不需要拿出来了,我改天再来取。”苗青报出了他和田晋江无名指的戒围。他经常用爪子抱田晋江的手指,对尺寸了然于心。   那厢的田晋江看见,苗青指着柜台对销售小姐说了些什么,然后刷了卡。   EXO??   田晋江的眼睛都直了。出门时他是看着苗青穿衣服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身上藏了一张卡?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一个身无分文的妖精会有信用卡?他什么时候办的?   不对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苗青为什么要使用信用卡?他买了什么?   田晋江抬头确认了一下专柜的品牌名称。没错,这个牌子的珠宝……   好!贵!的!   以前他家条件宽裕的时候还买得起,现在则是想都不要想的奢侈品。   田晋江开始忧心忡忡,眼前飘过一大波弹幕:“我家宠物疑似偷偷办了信用卡怎么办”“总觉得自己会破产怎么办”“总觉得我家宠物的消费观和我不是同一个级别的怎么办”……   不不不不对,这仍然不是重点。   田晋江后知后觉地get了真正的重点:苗青买首饰,是要送给谁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付过账,苗青收起卡,踱着慢悠悠的步子离开了珠宝专柜。   田晋江急忙迎了过去,小声问:“怎么样?解决了吗?”   苗青表情风骚地扬起下巴,“我出手,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么?”   “那,糖糖的男朋友还会有事吗?”   “这个嘛,附在他身上的‘魖’已经消散了,不过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要看他自己,别人是帮不上太多忙的。”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   “就是他自己的心结。”苗青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魖’这种东西,会把戾气强加于宿主。但是,它并不会使宿主凭空产生原本不存在的怨念,而是诱发宿主内心由来已久的积怨。每个人都有心结,谁都不例外。比如糖糖的男朋友。他暴躁易怒固然是被‘魖’影响的结果,但他在那种状态下说出的话,其实反映的是他自己的心结。”   田晋江回想了一下。刚才糖糖的男友吼得很大声,他在旁边也听得到。那个男人所说的话,表面上是在对别人发起粗暴的攻击,但稍一分析,就不难发现这种言行背后所隐藏的心理状态。不想被任何人看轻,不想被任何人当作弱者,害怕得不到他人的重视和认同。   田晋江叹了口气。那个男人,想必为了生计遭受过许多不易。糖糖是个漂亮开朗的姑娘,他一定悄悄地担心过,她是否会嫌弃他不够富有、不够帅气。平时的他把这些焦躁和疑虑小心地埋藏在心底,然而却在“魖”的诱使之下加倍爆发了出来。   “你最后对他说了句什么?”田晋江问。   苗青的回答果然与他的猜测一样:“我对他说,不要自卑,他不比别人差。我用了一点催眠,不过他如果想真正解决自己的心结,靠这点催眠是不够的,需要他自己努力。”   田晋江默然点头。“明天上班时,我再找糖糖问一问情况好了,看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又说了几句,正事说完,田晋江闪闪眼睛,试探着把话题转向苗青的私人方面:“那个,你刚才……好像买东西了?”   “嗯,买了个小礼物,准备送人的。”苗青轻描淡写道。   “你什么时候办的信用卡,我怎么不知道?”   苗青一挑眉,“怎么,不可以?”   田晋江犹豫一下,还是决定问问清楚:“没什么不可以,不过……你知道信用卡要怎么用吧?——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对钱的事情没概念,负债太多还不上。”   “我用的是□□,里面的钱是我以前存的,今天才拿出来用。”苗青善解人意,用短短几句话打消了田晋江的疑虑。   他持有很多张不同等级的□□,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全部金额加在一起相当可观。猫是藏东西的高手,猫妖精就更不用说了。他藏起来的东西,别人任是挖地三尺也别想寻觅到一丝踪迹。   在人间修炼的十年之间,他凭借妖精的聪明灵慧学到了人类的生财手段,积攒了不小的一笔财富。渡劫失败的他折损了道行,被打回原形,但钱还在。   对妖精来说,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够用就行。从苗青个猫的角度来讲,他完全不介意把所有财产都交给田晋江。然而他明白,人类和妖精不一样,很容易被金钱腐蚀。   那些在人间修行过几千年的老妖精们告诉过他,人心很脆弱,人性很脆弱。有些事情,如果没把握,就不要去考验,否则那个结果可能是你不愿承受的。   因此他暂时不打算告诉田晋江他有多少钱。不是不信任,只是不想去考验。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一点一点拿出来。   田晋江对苗青的积蓄倒是一点也不好奇,一听到是不会负债的□□,他就放了心。在钱这件事上,他区分得很清楚。不管苗青有多少钱,那都是苗青的,跟他无关。他养苗青的时候没惦记过对方的钱,现在当然也不会惦记。   “我们之前出门的时候,你没说打算买东西啊。”田晋江随口问了句。   苗青耸耸肩:“出门的时候我的确没想买什么,到了这里以后才突然有了购物的欲望。”   一听这话,田晋江的人|妻属性又爆发了,“我跟你讲,你这是购物狂的征兆,这样不好。我们又不是富豪,要学会理财,不能由着自己乱花钱。我大学的室友就是这样,他本来很讨厌购物的,偶然有一次逛超市买了一堆东西之后,突然产生了奇怪的满足感。结果他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每次心情不好就去购物发泄,月末又为乱花钱痛心疾首。后来他让我监督他记账,坚持了一个学期,才改掉这个毛病。”   “哦?”苗青眯起了眼睛,“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怎么跟购物狂相处,那我就放心了。”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稍微有点偏?”   “你也说了,购物是为了发泄。”苗青乜斜他一眼,“我平常不乱花钱的,但是今天某人说我不能穿丁字裤,我不开心,需要发泄一下。”   田晋江:“…………”他就知道不能轻视猫咪的报复心,丁字裤的事果然没那么轻易就过去。   “走吧,先去吃饭,然后再取手机。顶楼有一家不错的店,我请你。”苗青轻车熟路走进观景电梯,按下顶层的数字。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   “嗯,以前常来。”苗青愉快地抿起嘴角。   的透明电梯轿厢徐徐上升,渐渐把城市的车水马龙微缩成画框中流动的风景。   他以前的确常来这里。不只是这里,所有人多的地方,他都经常去。混迹于人间,阅览众生百态,这本身就是一种修炼。   人类是万物的灵长,灵性本是所有动物当中最强的。只是很可惜,人类心灵之中污浊的一面远比其他动物更甚。   在人间修炼的十年里,他不知目睹过多少人因戾气而生的恶意,以及在这恶意驱使之下的穷形尽相、丑态百出。   所以当他遇到那些不会轻易被戾气侵蚀的人时,就忍不住想要去帮助他们。这无关修行,而是个人感情。他对糖糖是如此,对田晋江,当然更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0 章   “你在想什么?”见苗青一直不说话,田晋江伸手在他眼前扫了扫。   “我在想,我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苗青不动声色收敛起出神的表情。   “你应该比我来得早吧。那时候跟现在相比,变化大吗?”   “很大。”苗青点点头,转眸望了过来,声音轻柔一字一句说:“那个时候,这里没有你。”   田晋江:“……”感觉自己被非常严肃地调|戏了是怎么回事?   他不甘示弱的回击:“要是这么说的话,在我看来,这个城市的变化更大。”   “怎么?”   “在我遇见你以前,至少我觉得这个城市还是正常的。可是现在呢?我动不动就看见奇怪的东西,整个世界的画风都玄幻了。”   苗青失笑,“唔,这样说来也有道理。”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我现在能看见以前看不见的东西?”   “因为……”苗青刚说了两个字,电梯叮咚一响,在某个楼层停了下来,走进一群嚼着口香糖拎着大大小小购物袋的女孩。他的话音因此停住了,稍微后退一步,转身去看轿厢外的风景,十分自然地避开了她们的直视。   几个女孩原本大说大笑着,看见苗青的刹那,一下子都噤了声,接着暧昧地互相传递着“快看有帅哥”神色,几双充满八卦意味的眼睛在苗青与田晋江身上来回扫来扫去,似乎要用目光当十字绣,在他们背后绣出桃心形状加粉色气泡的背景墙。   苗青显然对此习以为常,田晋江却很不习惯。他从小到大走在街上都没被人多看过一眼,除非是裤子拉链忘了拉,或者上衣穿反了。   于是他往另一个角落里站了站,想跟苗青拉开一点距离。所谓蒹葭倚玉树,就是这种感觉吧。苗青何止是玉树,简直是全身上下镶满钻石的铂金树。站在他旁边,任何人都要相形见绌。   苗青觉察到他的动作,倏地一伸胳膊,握住他的手把他拉了回来。   田晋江一愣,下意识地挣了一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别人以这样的姿态牵过手。苗青并没有握得很紧,但两人的十指以巧妙的角度交错相扣,看似毫不用力,实际很难挣脱。   几个女孩子没有做声,但田晋江分明感觉到她们的眼睛在发出几百分贝的尖叫,同时每人头顶都出现了一个空血槽。   田晋江想,他自己头顶上现在可能也有一个血槽,虽然没全空,但也是半血状态。   “大庭广众之下突然被恋人牵住了手”,这个梗听起来好像很俗的样子。然而直到在现实中体会到的时候才明白,这种感觉原来这么有冲击力。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总觉得刚才那几句话里有一个不该出现的词……   没等田晋江琢磨出来,苗青拉着他走出了电梯。   “哎?到顶楼了吗?”   “还没有。我们坐扶梯上去。”苗青头也不回走在前面,领着他左拐右拐,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田晋江一抬头,看见了墙上贴的洗手间标识牌。   田晋江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苗青按在了洗手池边的墙壁上。嘴唇一凉,被湿润而略带粗粝质感的猫舌头轻轻舔过。   苗青放开撑在墙上的胳臂,玩味地咂咂嘴:“哟,这一次你没有戾气嘛。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田晋江这一次也回应得相当从容大气:“你是壁咚瘾突然发作了?要不要这样一言不合就来一发啊?”   “这不是要请你吃大餐了嘛,先给你来一个餐前kiss,开开胃。”苗青的猫唇又弯了起来。   田晋江脑子里不由自主浮出了一句充满诱惑性的经典台词:先吃饭,还是先吃我?   “吃、吃饭,吃饭。”田晋江的舌头又开始不利索,“我能咨询一下吗,是所有的妖精都这么会撩,还是只有你?”   “撩?这不是撩。”苗青又一次凑近过来,吹气如兰,“这是真情流露。”   田晋江:“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只有你特别会撩。”   苗青:“……”总觉得饲主的反应能力好像提升了。   顶楼的自助餐厅典雅舒适。大面积的米黄色洞石铺陈出简洁温暖的装潢风格,三面都是玻璃幕墙,视野绝佳。贝壳马赛克装饰而成的主题墙,水帘自顶端潺潺而下,落入黑色大理石的金鱼池。   用餐盘取了食物,两人选了一处视野最好的座位。   在这个城市工作了这么久,田晋江还没来过这个地方。这里消费水平比较高,他有所耳闻。   苗青说“不错”的餐厅,当然是非常相当很不错的。乍看上去,这里的菜品与普通自助餐厅没太大区别,但一吃就发现,每一种食材的味道和口感都是上乘。即使是一道简单的牛奶西米露,也有着与众不同的爽口香甜。   尤其是金枪鱼刺身,肉质滑嫩得一放在舌头上就像要化开,牙齿咬进脂肪里,又感觉得到绵密细腻的弹性。微甜的口味配上苗青调制的独家蘸料,连田晋江这个不爱吃刺身的人都吃得停不下筷子。   与田晋江相比,苗青吃得却不多,坐在对面托着下颔,笑眯眯地欣赏他的饕餮之相。   “你怎么不吃了?”   苗青摸了摸肚子,慢悠悠说:“早饭吃多了,还没消化完。我们猫每一顿吃得很少,今天不小心过量了。”   田晋江想起早上那一大桌子食物,囧了一下,“我觉得你可能是小米糕吃多了。”   “也许吧。”苗青一笑。一想到那盘颜色莹润的小米糕,他就产生了一种把对方装在肚子里似的满足感。在他的眼里,座位对面的田晋江也变成了一块奶油色三角形的小米糕,呆萌呆萌的,憨态可掬。   “那你要喝点什么吗?我去给你拿。”田米糕又发问了。   “啊?哦。”苗青回过神,“来杯咖啡,加奶,加糖,谢谢。”   田米糕往咖啡机的方向跑过去了。   苗青靠上椅背,端起杯子吸了一口果汁,目光忽然落在旁边刚刚就座的两个男人身上。   背对着他的那个男人西装革履,像个商务人士。正对着他的那一个,妖娆身段,火红长发,穿着红色条纹的黑夹克,手里拿着黑色的机车头盔,野性十足。敞开的领口处,露出锁骨中间一个红色的蛇形纹身。   那不是赤熛吗?   苗青只想以手扶额,今天一定是“遇到熟人”日。跟饲主出来逛个街,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先后遇到了饲主的同事和自己的妖友。   赤熛也在同一瞬间看见了苗青,立即露出一个“卧槽此地有妖孽”的表情。   田晋江此时已经端着两杯咖啡,哒哒哒地跑了回来。他的表情明明很正常,苗青却无端想起了那个【二哈】的表情。   一块有着【二哈】表情的小米糕……   田晋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苗青惨无人道地脑补成了海绵宝宝的亲戚,跑过来乐颠颠地递上手中的杯子:“尝尝我调的咖啡。不是跟你吹,公司里的同事都说,我冲的咖啡味道特别香。有时候经理在办公室见客户,都会特别指定我去冲咖啡。”   看他这么得意洋洋,苗青忍不住想要打击一下:“那是因为你比较傻,乐意跑腿打杂吧。”   “乱讲。我才不是傻,我是有亲和力。”田晋江自己也坐下,喝了一口咖啡,“哇,这咖啡豆绝对比我们公司的好,味道好醇哪。”   苗青把杯子举到唇边,一眼瞥见,不远处的红发男人翘着二郎腿,一条胳膊松松垮垮搭在椅背上,满脸饶有兴致的表情,一面跟西装革履男士人模人样地聊天,一面忙中偷闲偷偷观察他和田晋江的互动。   苗青用杯子挡住嘴,用口型对红发男人说:看什么看。   赤熛的嘴角一扬,也用口型问:这是你的饲主?   苗青微微点了一下头。   赤熛立刻笑得不怀好意:一看就是个老实人,我要去欺负他。   赤熛动不动就在灵兽论坛里发这句话,苗青早就看惯了。只要论坛里有妖精发帖晒自己和饲主的甜蜜照片,赤熛就一定会跳出来围观,并大力煽动一众单身妖精:这里有一个老实人,我们快去欺负他!   这家伙在论坛发发帖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在现场围观自家的饲主并图谋不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苗青放下咖啡杯,气定神闲地拿起了叉子,叉起托盘里的小蛋糕咬了一口。他故意用舌尖把一点奶油抹在嘴角,假装毫无觉察。   “别动,你嘴角沾到奶油了。”田晋江一眼看见,连忙拿过餐巾起身凑过来,温柔替他擦拭去了那一点奶油。   苗青顺从地微微扬起下巴配合对方的动作,心里忍俊不禁。不用看就知道,那边的赤熛一定快死了。   等田晋江坐回去了,苗青暗暗斜眼望去,果然看见赤熛被酸得脸都歪了,再也不往这边看一眼,端着杯子不停地喝水压惊。   过了一会儿,苗青放下餐具对田晋江说:“你慢慢吃,我去那边看看风景。”   餐厅的玻璃幕墙前有一道平台,围着金属护栏,可以俯览全城风景。苗青站在护栏边,悠闲地抬头看天。   那边赤熛会意,也找了个借口起身,走到苗青身旁。   “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苗青的嘴唇纹丝不动,声音低沉而清晰。妖精们都会这样的密语方式,很接近武侠小说中的传音入密。   赤熛用手指打理着头发,也用同样的方式密语道:“你在论坛发帖说统计要A市的戾气分布和走向,我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城市还真是有问题。”   “你也注意到了?”苗青望着脚下的街衢,眼神微微一闪。   “是。这里的戾气旋比别处都更强,周围城市的戾气都在往这边聚集。”赤熛的眼睛看着天空。   如果普通人类能够看见他们两个现在所注目的景象,一定会惊骇得面无人色。   从这个观景天台望去,整个城市都在一个巨大黑色气旋的笼罩之下。这个气旋顶天立地,如同一个黑色的摩天轮,又如同一个漩涡状的黑色星系,将黑暗的旋臂伸展到城市中的每一个角落。被这些旋臂扫过的街道和建筑物,无不染上一层淡淡的黑,就像镜子表面蒙了尘土,映照出的景象不再清晰。   一个城市里的人口达到一定数量之后,都会产生这样一个戾气旋。那些在城市里苦苦奔波、挣扎生存的人们每天都会囤积下来相当可观的戾气,全部汇聚在一起。它们当中的一部分会凝聚成形,游荡到人类生活起居的场所之中,变成“魖”这一类的东西。没有变成“魖”的则随着这个气旋不断运动,形成这个城市的戾气场。   通常情况下,这些戾气会分担到每一个居住在这个城市里的人身上,其中一部分人会通过自身将戾气消解掉,而另一部分人则制造出新的戾气,使得戾气的总量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程度。   但这只是通常情况下。如果一座城市的戾气旋过于强大,便会把周围的戾气都吸引过来。分担到每一个人身上的戾气也就更多,超出了人们正常的消解能力。   而当这座城市的戾气场崩溃之后,戾气便会如同洪流一般流入周围更多的城市。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赤熛住在邻近的B市。当他发现这个状况之后,便想到A市一探究竟。   “刚好A市有一个我过去接待过的客户,这次又遇到了麻烦,我就过来见他了。今天跟他一起到这里谈情况,结果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   赤熛所谓的客户,是指那些来找他解决各类灵异事件的人,收费标准不一,视事件难易程度以及客户的支付能力而定。不过一般说来,赤熛会感兴趣的都是一些比较棘手和诡异的事件。   苗青没有打听他今天这个客户遇到了什么麻烦。这是妖精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除非受到邀请,否则对别人的接手的事件不插手、不过问。   很快,赤熛对田晋江的兴趣就盖过了戾气的问题,转着眼睛八卦兮兮地问:“靠,你上次说找到饲主了我还当你在开玩笑,居然是真的!认识多久了?关系到什么地步了?互相了解不?做过什么没?”   苗青:“我对你不长记性的程度感到惊悚。你刚才难道还没被虐够?”   赤熛慨然表示:“狗粮这种东西嘛,刚开始虐,吃着吃着,也就习惯了。”   苗青:“我随时都可以喂你升级版的狗粮,24小时不限量供应,只是怕你会吃多了不消化。要是你一不小心把你的灵蛇珠都呕吐出来,岂不是我的罪过。”   赤熛:“…………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你的口嫌体正直果然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密谈几句之后,苗青和赤熛各自回到原先的座位。   “我也吃饱了。我们走吗?”田晋江满足地擦着嘴角问苗青。   “稍等一下,我向你引荐一个朋友。”苗青回答。   赤熛很快与西装革履男谈完了业务。西装革履男恭恭敬敬递给赤熛一张提款卡,先行离开。   赤熛靠在椅背上,拈着那张卡,在指间转了转。也没见他往身上揣,卡就倏地不见了。他往苗青这边看了一眼,起身走过来。   “哝,这是我朋友,也是个妖精。”苗青向田晋江介绍道。   赤熛大大方方打招呼:“你好,我叫赤熛,就是神话里南方天帝‘赤熛怒’的那个赤熛。跟人类打交道的时候,我一般对外宣称的名字是池飚。”他指间变戏法似地出现了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   田晋江接过细看,名片印刷得极为精致,黑色磨砂硬卡面上印着金字:“池飚专业驱魔师”,背景是暗红色花纹。   “驱魔师?”   “其实驱的是戾气,鬼怪什么的一般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反正我的客户也搞不清楚戾气和鬼怪的区别,用不着跟他们解释得那么清楚。”   田晋江小心地收起名片,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没带名片出来。”   赤熛哈哈大笑:“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你给我,我也不敢收的。你所有的东西都被那只猫用气味做了记号,那家伙的独占意识超强,心肠又坏。要是我拿走了你的东西,他会暗搓搓地报复我的。”   田晋江无言地抛给苗青一个“你果然已经恶劣到如此地步”的眼神。   苗青:“……”我忍。   田晋江又把目光转回到赤熛身上,欲言又止:“呃……能不能问一下……”他有点好奇,这么妖娆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动物变的,但又不太确定,询问一个妖精的原形算不算打听对方隐私。   赤熛毫不介意:“啊,你想问我是什么玩意儿变的对吧?我是一条萌萌的赤练蛇哟~见过吗?就是身上一圈红一圈黑的那种蛇哟~”一边说一边无比婀娜地扭起了杨柳腰,配上红色条纹的黑色夹克和黑色皮裤,果真像极了一条闻笛起舞的蛇。   苗青:“……”我再忍。   田晋江称赞:“你的身材真好。”苗青的身材当然也好,不仅纤细,柔韧度也极高,躺在床上能扭成无比销魂的S形。但赤熛的身体能扭成§形,而且像波浪似地摇来摆去,看得人眼花。   赤熛得意忘形:“不瞒你说,驱魔师只是我的职业之一,我还有另外一个工作是在夜店跳肚皮舞。我等下告诉你店名和地址,有空来看噢~”   苗青终于忍无可忍,照着赤熛的后脑勺一巴掌呼过去,把赤熛呼到了旁边的墙上:“说人话,干人事。”   “Ooooouch!”赤熛的身体一截一截从墙上弹起,委屈道:“我们妖精的目标是修炼成神仙,为什么要用‘说人话干人事’自我束缚?子曰:Aim high, aim high啊!”   苗青不理他,对田晋江说:“现在你知道‘蛇精病’这个词是怎么来的了吧?这里就有一个活体。”   赤熛:“那你知道什么叫‘有猫病’吗?‘有猫病’说的就是你啊苗青同学!”   “…………”田晋江保持着僵硬的微笑。不是很懂你们妖精的套路。   斗完了嘴,苗青问赤熛:“你今晚住哪儿?”   “本来打算住酒店,不过既然遇见了你,就到你家去蹭一晚上吧。正好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   苗青询问地看着田晋江。   既然是苗青的朋友,田晋江当然是欢迎的,但又觉得不好意思:“那个,我家很小,只有一张床,你别嫌弃啊。晚上你和苗青挤一挤,方便说话,我可以睡地铺哒。”   苗青撇嘴嫌弃道:“他睡什么床,让他盘在抽水马桶里就可以了。”又对田晋江交待,“他睡着以后,你记得按一下抽水按钮。”   赤熛还没反击,田晋江就不高兴了:“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把他冲下去,厕所会堵的呀!应该把他冻在冰箱里,冬天我给你做火锅。”   赤熛:“…………”不是很懂你们老实人的套路。   饭后,三个人分头行动。赤熛叫了辆车去市区观光,晚上再到田晋江家拜访。田晋江和苗青去取修好的手机,又买了一部同款的情侣机,颜色也是同样的商务黑。   苗青一路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摆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田晋江忍不住逗他:“喜欢不?我遇到你的时候正好是新年,就当这是我补送你的新年礼物了,谢谢你在我家安家。”   苗青心里兀地一暖,嘴上却说:“我只关心今年新年是不是还有礼物收。”   “有的呀。不过今年你也得送我礼物,交换礼物才有意思。要是到时候你什么也拿不出来,我就只好揪你的毛给我织一条围巾了。”田晋江说着皱了皱眉,“不行,你没那么多毛,大概只能织一条袜子。算了,袜子就袜子吧,冬天房间里那么冷,暖暖脚也好。说起来,今年冬天跟你一起睡觉以后,我没再生冻疮呢。”   苗青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嘁,这个笨蛋居然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件事,真是迟钝得可以。当初我半夜爬你床上的时候,你还把我撵回猫窝里去。要不是看你躺在床上缩手冻脚的样子,我才懒得一次一次钻你的被窝给你暖床。   走了一阵,田晋江又问:“对了,刚才好像没听见你对赤熛介绍我。他已经认识我了吗?”   “他知道你是谁。我跟他说过。”   “哦。”田晋江顿了顿,“那你是怎么介绍我的身份的?我是说……我们的关系。”   “我跟他说,你是我的饲主。饲养的饲,主人的主。这是我们妖精界固定的称呼,指的是和妖精有长期契约关系的人类。”   田晋江又“哦”了一声,半晌慢吞吞地说:“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觉得,这个词听起来不太公平。我不是你的主人。”   苗青停下脚步,表情认真地望过来,“那你说,你是我的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2 章   “家人啊。”田晋江回答得不假思索,“生活在一起,彼此相亲相爱、互为依靠,这不就是家人么?”   苗青愣了愣,随后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牵着田晋江的手继续往前走。隔了一会儿,忽然又问:“就只是这样?”   “嗯……那个”田晋江眼睛骨碌骨碌看向别处,试图顾左右而言他。   手突然被苗青用力捏了一下。“哟哟哟哟!断了断了,指头断了!”田晋江立刻疼得大叫,“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你珍惜一点儿行吗?”   “就只是家人?”苗青的眼睛不满地斜睨过来,就好像因为没有够到逗猫棒上的玩具鱼而生气。   “还……还有别的。”眼见boss如此狂暴,田晋江不敢再不开窍,别着脸小声嗫嚅:“我们是……是……恋人。”   虽然这拖泥带水的态度令猫不爽,但饲主总算是给双方的关系盖了章。苗青勉强感到满意,刚要松手,却不料对方又加上了一个句尾:   “吗?”   苗青停住脚步,刷地转身回眸:“我听见了一个疑问句?”   田晋江惊恐地看到猫主子的眼睛又扁了,吓得忙不迭地解释:“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对你来说——”话到这里又顿住了。   我不知道对你来说,那些亲吻和拥抱的意义是否也和我所想的一样。也许那只不过是你表示亲昵的方式,无关爱恋,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会错意。   这些话在舌尖上打着转,却出不了口。一本正经地对苗青解释这些,总觉得很奇怪。   田晋江忍不住不服气地想,为什么苗青总是能够做到收放自如?想说就说,想做就做,深情也好,轻佻也罢,都不会有半分瞻前顾后的生硬作态。是因为妖精的天性原本就比人类自在么?也许在妖精们眼中,人总是想得太多。   苗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懂了。你以为我对你做的事是猫咪都会对主人做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他贴近了田晋江的耳畔,语调暧昧:“那么,回家以后,我们做点特别的事。这样你就不会再有疑问了吧?”   一丝淡淡的香味从苗青的衬衫下逸出,像一只挑逗的小猫爪,酥酥软软撩拨着心。   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田晋江脑袋又开始发懵,简直克制不住想把对方抱起来揉搓两下。怪不得网上那么多养猫族说,吸猫会上瘾。   “回家,回家回家!”田晋江咬着牙根,“我今天一定要对你做点特别的事!”   跟一只猫妖精在一起,人类的理智随时会碎一地。   不过,回到家后,田晋江所做的“特别的事”跟苗青想的不太一样——他只是把苗青抱到床上,从头顶到脚尖揉搓了一遍。但由于苗青在这个过程中保持着人类形态,因此画面看起来非常不可言说。   田晋江和苗青各有心得。   田晋江的心得有两条:第一,苗青真的很喜欢被按摩。第二,在人类形态下,当苗青觉得特别舒服的时候,也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叫声,而且会不由自主地恢复猫耳朵和猫尾巴。   苗青的心得也有两条:第一,我家饲主真的是天然呆。第二,在人类形态下被按摩更舒服,尤其是……嗯。   被饲主揉搓完了,人形态的苗青耸了耸猫耳,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尾巴尖满意地在空气中画圈:“这就算是做过特别的事了?我没觉得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的。”田晋江认真道,“以前我把你当成猫,即使你变成人在我面前晃,我也会提醒自己,你有你的行事准则,我不能随便用人类的标准判断你的行为。虽然你亲过我,但我想那也许是你在撒娇。你对我的喜欢,可能是对家人和同伴的感情。”   “现在呢?”苗青把下巴埋进枕头,尾巴啪嗒啪嗒敲了敲床。   “现在……怎么说呢?”田晋江又挠起了头,“我知道了,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你的感情是一样的。我可以放心地喜欢你,不用再担心自己是个单方面恋猫的变|态。”说完自己皱了皱眉,“这话听起来好像还是很奇怪。呃,你能明白我想说什么吗?”   “单方面恋猫的变|态……我还以为你单纯是迟钝,原来你的内心戏很足嘛。”苗青嘴上揶揄,尾巴又在身后画起了圈。虽然他并没有表白,但却有一种终于表白成功的开心。“那就是说,我以后在家里正式有人权了?”   “有权利就会有义务。你得分担一些家务,每天扫个地,或者下楼取个快递什么的。”   “……”苗青眯了眯眼睛,“那我还是间歇性地保留人权吧。做|爱做的事的时候,请把我当人。做家务的时候,请务必还是把我当作柔弱的猫咪来看待。”   田晋江正要吐槽,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蹿到床头:“哎别动别动!刚才那个眯眼睛的动作你保持住!”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啪啪啪打字,过了片刻,把屏幕转向床上的苗青,兴奋道:“我一直不会写霸气的主角,之前在商场里的时候,你回头看我那一眼,让我一下子找到了感觉。你看看,这段描写怎么样?”   苗青瞥向电脑,看到这样一段文字:   【一言不发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猫眼,一道目光里满是大写的“邪魅”,另一道目光里满是粗体的“狂狷”。对方不禁肝胆俱裂,挪动腿脚想要后退,然而身体却被这两道目光牢牢钳住,在惊心动魄的威压之下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的哑铃。】   苗青:“…………………………”突然很想做出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田晋江:“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画面感?有没有感受到那种冲出纸面的霸气?我的文笔是不是提高了?我的下一篇文是不是会火?”   苗青无言半晌,斟酌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人有梦想,是件好事。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不要太在意别人的评价,自己开心就好。”   田晋江:“……”   苗青在他沮丧之前及时补充道:“不过,这确实是你当时的感觉吧?文笔这种东西,不见得要多么漂亮。只要能准确地传递自己的感觉,就是最合适的。你可以先从一些细腻的内心情绪开始练习。比如——”   他忽地欠起身,小心地噙住田晋江的嘴,翕动唇瓣轻吮,像小奶猫吮吸乳汁。   这个吻仍是点到即止。苗青很快放开了对方,循循善诱:“描述一下,刚才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田晋江:“一……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傍晚时分,又下了一场雨。   跟赤熛约好的时间快到了,苗青变回猫,摇摆着尾巴蹲坐在窗台上,往巷子里张望。   田晋江看着他专注的背影,直想微笑。这家伙嘴上说着赤熛的坏话,心里却珍视着这位朋友。妖精们的寂寞与快乐,也只有同伴才能互相理解吧。   灰蒙蒙的小巷里飘来一顶艳红的伞,石榴花似的照眼。伞下的人影身段纤长,一双黑靴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轻盈地踏过涟漪和水花,仿佛水草中悄然游来的一条蛇。   撑伞的男人在楼下站住,抬头看了过来。火红长发,俊朗脸庞,明明是一身机车骑手的装扮,可是往那里一站,却仿佛刚刚从一艘笼着烟雨的古船里走上岸。   苗青举起一只爪子拍了拍玻璃,眼神严肃地示意对方:装,你继续装。   赤熛侧了侧头,欲言又止,伸出手去接伞沿落下的一串雨珠。一朵晶莹夺目的榴花倏地在他掌心里绽开,他一扬手,那花便旋转着向着苗青飞来,并在撞上玻璃的一瞬间改变了形态。   苗青跳起来往后躲。   “啪!”一坨×贴在了玻璃上。尽管知道那是戾气混合雨水幻化而成的,苗青还是在旁边的地上使劲蹭了蹭爪子,表达“我被恶心到了”。   “哦活活活!”赤熛在楼下笑得仰面朝天。   苗青:“……”蛇精病果然还是蛇精病。   田晋江给赤熛倒了茶,转身到小厨房里去忙活。早上和中午都吃了大餐,晚上就吃得简单清淡一些,熬一锅豆粥,做两道家常小炒。   苗青考虑到自己的人权和家务之间的关系,主动跑到厨房去问:“要我做点什么吗?”   田晋江撵他出去,“去陪朋友聊天吧,你在这里只会偷吃冰箱里的东西。”   “瞧你这话说的,我不在这里照样可以偷吃。你以为你冰箱里还有存粮么?”   田晋江赶紧拉开冰箱门一看,刚买的豆豉鲮鱼罐头居然不知何时只剩下了盒子。更诡异的是罐头封口纹丝未动,要不是掂在手里的分量轻飘飘的,他根本觉察不到盒子已经空了。再转过头看一眼苗青的表情,田晋江顿时就理解了什么叫“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罐头钱从你的猫粮里扣。”田晋江自己都觉得,这威胁怎么听都毫无效力。   “我好怕啊。那你可得多给我挣点猫粮,不然不够扣的。”   苗青看看厨房里确实没什么能帮忙的,回到客厅,拿了碗筷出来摆桌。赤熛又用口型对他说:人|妻啊人|妻。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田晋江还是苗青。   喝了两口茶,赤熛舒服地往沙发上一靠,上上下下打量着这间屋子。“不错嘛,这么干净。你每天都收拾吧?”   他说的“干净”不是普通人所说的那个意思,而是没有会招来戾气和丧气的东西。   戾气是妖精们的能量来源,但并不代表他们喜欢生活在戾气满满的环境里。在那些戾气过重的地方,即使妖精和神仙也会感觉不舒服。   “不是我每天收拾,是我家饲主有净化戾气的能力。”苗青交叠着两条大长腿坐在沙发另一侧。他身上穿着一件睡袍,一脸总裁相,把这间小屋衬得像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   这睡袍是田晋江用一件浴衣改的,给苗青当居家服,穿脱都非常方便。穿的时候,先把睡袍平铺在床上,以猫的形态钻进领口里,四仰八叉躺好,然后变成人形就可以了。脱的时候更加简单,只需轻轻一扯腰带,睡袍就自动滑落,一点也不耽误干正经事的时间——如果有正经事可以干的话。   赤熛的视线在苗青的衣服上扫了一圈,撇撇嘴角:“在自己家里还穿得这么规矩,你们猫不是最讨厌身上有束缚的吗?你啊,真是被人类同化了,忘了我们妖精多么自由自在。”   苗青反唇相讥:“你不是自由自在,你是耻度高。即使是以妖精的标准,你的耻度也经常令我耳目一新叹为观止。”   对妖精们来说,穿衣服是件很头疼的事。他们习惯了在原形与人形之间自由切换,但衣服却不好处理。一些道行高的妖精会用净化过的戾气幻化成衣物贴合在身体上,省去了穿脱的麻烦。但净化过的戾气很容易被中和掉,偶尔会有当众祼奔之虞。只有像赤熛这样放荡不羁耻度无敌的,才会对此满不在乎。赤熛有句名言:做蛇要蜕皮,做人要脱衣。   “爷就是这么风骚,不论做人做妖做人|妖。”赤熛无比潇洒地甩了甩长发,“不服的话,来PK一场?我这么久没跟你PK过了,真有点怀念。”   苗青知道,赤熛是在怀念他们和其他妖友们曾经共度的一段时光。妖精们之间多半都是萍水相逢的缘分,修行路漫漫,大家各有各的劫数,各有各的执著。道行低的时候还会聚一聚,等到修得的段位高了,反而会彼此疏远。当初共同摸爬滚打、交流切磋过的那一群妖友,如今还在论坛里有联系的只剩下寥寥几个。   苗青心里微微惆怅,但口头上对赤熛的提议嗤之以鼻:“要点脸行不?我的道行都损成这样了,你跟我PK?”   “那,用原形来打架总公平了吧!”   “打就打,who怕who。”   妖精都是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一蛇一猫当即现了原形,在客厅里拉开战场。苗青仗着敏捷度高,率先一爪子拍在赤熛头上,亮出两颗犬齿张嘴就咬。赤熛也不吃亏,吐着信子用身体缠住苗青,尾巴像鞭子似地啪啪抽打。两个滚成一团,从床上滚到地上,又从客厅滚进厨房。   厨房地上铺着塑料纸,刚择好的一捆菜整整齐齐在上面摆着。田晋江正用盆子接水准备洗菜,只见猫蛇一团从地上滚过,猫毛与菜叶齐飞,泥土共蛇鳞一色。   “出去!!”田晋江只恨洗菜盆不能变成个法器,活活收了这两个妖孽。   猫蛇一团急忙滚了出去。田晋江一想还是不对,追到客厅喊:“不许打坏东西,不然我卖了你们两个来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大概是这句话给两个妖精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压力,赤熛的尾巴不小心一甩,打翻了餐桌旁边放置杂物的小架子。只听磬令空咙一阵乱响,各种小东西散了一地。   “卧槽你们干了什么!”田晋江抄着洗菜盆,三两步从厨房冲出来。   一猫一蛇看见闯了祸,吓得双双贴墙立正站好,满面惊恐盯着那个盆,好像担心田晋江会把他们扣进盆里,端到灶上一锅炒了。   田晋江查看了一下,架子上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小摆件,还有一大叠报纸。   这份《A市快报》是装宽带附送的,每天有人塞到他家门口的报匣里。田晋江平时很少看报纸,总是好几天才想起来取一次。这一叠报纸是他今天刚取的,随手搁在了架子上。   田晋江蹲下来收拾那些杂物。贴在墙上假装壁画的一猫一蛇赶忙将功补过,钻进床脚柜底,把那些滚到犄角旮旯里的小玩意衔出来。   拾起报纸时,田晋江的目光偶然在其中一个版面上停了一停。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行标题:《深夜报社,失业男子向街边小吃摊连续投毒》   田晋江忽然觉得,好像有根神经被戳了一下。他读了一遍报道正文:某男子因失业和家庭破裂而产生了报复社会的心理,购得一包药粉,于某月某日深夜在××路与××路附近连续两次向路边小吃摊的食物中投放。该男子已自首,幸未造成严重后果。   田晋江突然想起了一个几乎已经被他完全忘却的人——那个深夜,他在拉面摊子上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陌生男人。   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田晋江的后脊爬上了一道寒意。当时的情形是,他把钱包放在桌上,到别的摊位找零钱。回来时,就看到那个奇怪的陌生男人站在他的桌边。   他虽然觉得那男人的举止怪异,但只往小偷的方面想,没考虑更多。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男人想偷钱,应该拿了钱包就走,根本没必要在桌边逗留。况且田晋江的钱包是敞开着的,里面唯一的一张钞|票被他拿去换零钱了,一看就知道是空的。   那个奇怪的男人之所以站在那里,目标并不是钱包,而是盛拉面的碗。   苗青见他神色有异,变回了人形,拿过报纸来看。   “××路与××路附近……那就是我们家这一带。”苗青沉吟了一下,“那天晚上,这一带的确有很重的戾气。我怕你有危险,出去找戾气的来源,但走到半路突然被另外的戾气干扰,追踪不到了。”   “另外的戾气?”   “那天晚上散播戾气的人不止一个,后来潜入我们家的那个小偷也是其中之一。我赶回家处理那个小偷,打算之后再出去找你。然后,你就回来了。”苗青放下报纸,打量着田晋江的神色,“怎么,难道你遇到这个人了?”   “我……我想是的。”田晋江有些颓然地坐到沙发上,讲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苗青和赤熛听了,一个蹙了蹙眉头,一个耸了耸肩膀,都没有做声。   “说话呀,你们俩怎么同时静音了?”田晋江左看右看,“突然变得这么安静,怪瘆的。”   “我们俩静音的原因是不一样的。我在思考,他在后怕。”赤熛拍着苗青的肩对田晋江说,“他现在正在想,要是那天你没能净化那个人的戾气,后果该有多可怕。”   苗青垂下眼睛看着桌角。   “你说我净化了那个人的戾气?”田晋江很是诧异,“我没有做什么啊。——嗯,也不对,我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可我现在觉得,那些话其实并不妥当,那个人当时好像也很生气的样子。”   “一个人所说的话能对别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不光在于话的内容本身,也在于说话者传递给别人的态度。一个态度真诚平和的人所说的话,就比一个粗鲁蛮横、居高临下的人所说的话更容易被别人接受。而且,一个戾气特别重的人,内心深处其实是自我否定的。他们真正憎恨的对象是他们自己,只是把这种自我毁灭的冲动转向了外部。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会对认可和同情非常敏感。我想,那个人也许从你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同情,相信你真的也曾经经历过相似的处境。——不过,你千万要记得一件事。”   赤熛的语调一变,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除非你已经确定,自己可以熟练使用净化戾气的能力,否则不要轻易跟那些戾气过重的人打交道,那很危险。戾气过重的人就像一个堆满了火|药的房间,你不小心丢一个小火星子过去,他们就会把自己和别人都炸成一朵大烟花。这次是你运气好,碰巧净化了他的戾气,不然的话,现在的你大概就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们说话了。”   田晋江耷拉着脑袋,沉默地凝视着自己的掌心,手指摊开又握拢。过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两个妖精:“你们可不可以教我,怎么才能使用净化戾气的能力?我想保护自己。苗青不一定时时刻刻都能在我身边,他和我不在一起的时候,我不希望他为我担心。而且,我也希望能用我自己的力量,让这个城市的戾气少一点。”   “哦哦我懂的我懂的!苗青都跟我说了,他要在一个干净的城市里向——”赤熛的话没说完,就猛地一头撞向了旁边的墙壁,“Oooooouch!”   苗青收起巴掌,对田晋江淡定地点了点头,“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净化戾气的能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运用自如的,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但还需要长期练习。好了,快去做饭吧。”   田晋江:“等会儿,刚才赤熛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在一个干净的城市里,后面是什么?”   苗青:“嗯?哦。他说的没错,我要在一个干净的城市里像风一样来去自如地生活,就是这样。”   田晋江:“……”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内容。 作者有话要说:  说句不是题外话的题外话,生活中遇到戾气太重的人真的要懂得避让,这不仅仅是自我修养,更是自我保护_(:зゝ∠)_   ☆、第 25 章   这一夜,苗青和赤熛在阳台上嘀咕了很久。声音很轻,田晋江听不清内容。   赤熛点了一根烟,一星红色的火光在昏暗中一闪一闪。田晋江盯着那红光看得久了,渐渐起了困意,不知不觉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沙发很小,窝得人难受,后背热得像着了火。田晋江睡得很不舒服,但又不想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有人来到了他旁边。他听到几道不太清晰的话音,像飘浮在空气中的棉絮:   “……老实人就是老实人……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你再在他面前提这个事情,我把你的鳞片都扒下来。”   “这我就不理解了啊,你又不是要吃他,干嘛还不让说啊?”   “我害羞。”   田晋江的耳朵虽然接收到了这些话,半梦半醒的大脑却不能解读。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腾云驾雾似地飘起又落下,后背的皮肤触到了凉冰冰的竹席。   苗青的声音:“你盘到床底下吧。”   赤熛的声音:“为什么啊?”   “你想让他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一条蛇?吓着了怎么办,你负责?”   “……切。哺乳动物了不起啊。我还不像你一样会掉毛呢……”赤熛哼哼唧唧的声音消失在了床底下。   田晋江稍微清醒了一点,朦胧又费力地想:原来苗青会掉毛啊。可是家里很干净,从来没见过掉下来的毛。所以苗青一直在悄悄地帮我打扫房间?那不是成了田螺姑娘猫么……好困,不想了不想了。   他翻了个身。一只小毛团随即钻到了他的手臂下面,趴下不动了。   翌日一早,田晋江起床时,发现赤熛不知何时不见了。苗青端着一只杯子,坐在窗台前无声无息地翻看报纸。   “赤熛走了?”   “唔。”苗青点头。   “他怎么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不会是觉得这里条件不好吧。”田晋江有点忐忑。赤熛说过本来是要住酒店的,结果却在这间小破屋里憋屈了一晚上,这落差怎么看也有点大。   “怎么可能。他是夜行性的,喜欢在天不亮的时候活动,所以一大早就出去了。白天他会回酒店补觉,不用管他的。”   “哦。”田晋江放了心,突然又反应过来什么,疑惑地看看床又看看沙发:“哎不对啊,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好像是睡在沙发上的,什么时候跑这儿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苗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向餐桌抬了抬下巴,“吃早餐。赤熛叫的外卖,他说昨天的晚饭很好吃,礼尚往来。”   田晋江注意到桌上那几个造型古雅的黑色提盒,倒抽了一口气:“××酒店的外卖?早饭吃得这么奢侈,真的好吗?”   苗青慢悠悠啜了一口咖啡,“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早餐要吃得像皇帝,午餐要吃得像太上皇,晚餐要吃得像猫。这才是养生之道。”   “……我怎么记得后两句不是这样的?”田晋江嘀咕着,把其中一个食盒装进背包里,“上班来不及了,我拿到公司吃。”   苗青“啧”了一声,放下杯子看着他,“拿到公司你肯定就忘了。工作再重要,也得好好吃早饭。”   “没关系的呀,我习惯了。”田晋江上小学的时候,父亲的公司刚起步,正是家里经济最困难的时期。父母总是一大早就出门奔波忙碌去了,在门口的柜子上给他留下买早饭的钱。田晋江舍不得花那些钱,偷偷攒起来买文具,每天早上去学校之前给自己灌下一大杯水,一直到中午都不会饿。   苗青没再坚持,只是若有所思。   田晋江挎上背包,拿好工作用的资料,“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去公司吗?今天有项目对接会,比较忙,我可能照顾不到你。”   “那我就不去了。刚好我也有点事情要办。”苗青踱过来,按住田晋江的头顶。田晋江感到,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透过苗青的掌心传递到了他的身上,渗透他的四肢百骸。   “你身上有我的灵力,能挡住大部分戾气和丧气,至少一天之内不会有危险。但如果看到形迹可疑的人,还是要记得避开。”苗青伸出手指,抹平田晋江衣服领口的褶皱,又顺势刮一下他的脸。“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   田晋江:“……”这种茅屋藏妖的感觉真是莫名酸爽。   刚要出门,苗青又喊住他:“别动,让我再留点气味。”说着低下头,顶住他的脸轻轻一蹭。   田晋江想起,自己以前每次出门时,猫形态的苗青也都会这么做。   “你的气味也能挡住戾气么?”   “有一些作用。但最主要的作用是告诉别的妖精,你已经被占了。”   田晋江无语,“听你这意思,这城市里好多妖精?”   “比你以为的多得多。”苗青斜过眼睛,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普通的人类根本就辨别不出,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那些人里面,到底有几个不是人。”   田晋江:“……”这个世界好像很聊斋。还能不能愉快地做人了?   公司里一切如常。   但对于田晋江来说,一切又有点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的原因是,他发现自己能时不时看见一些奇怪的现象。   比如,茶水间里。三个女职员谈笑风生。一个刚刚蜜月归来,拿着手机给另外两人看照片:“这是斯里兰卡的科伦坡……这是在马尔代夫……都怪我老公不提前做准备,没选到我最喜欢的岛,好气哦。我老公说,只能下次再补偿我了,唉~~”   另外两人配合地连连赞叹:“哇好漂亮啊!Ada你太幸福了,能住在这么赞的沙滩别墅里,我们想都不敢想。”“你嘴上说好气,照片上笑得这么甜,跟你老公好般配哦!”   然而在三个人的身体周遭,都隐隐浮动着黑色的戾气之雾。   比如,办公室里。经理和客户在小会议室相谈甚欢,虽然隔着玻璃门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经理灿烂的笑脸不住地前后左右摇动,像一朵微风中盛开的雏菊。   只不过是一朵黑云罩顶的雏菊。   再比如晨会上,经理表示:“客户说,要加一个×××功能。”   用不着看别人,田晋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也和项目小组的其他成员一样黑云罩顶。客户一句话,程序员半条命。   原来每一个人都在自己意识到或意识不到的时候,制造了那么多的戾气。   不过,这些戾气都在或长或短的时间之后自动消失了。田晋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因为那些人的戾气消散了,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有限,不能长时间看到戾气。   让田晋江感到欣慰的是,糖糖的状态还不错。田晋江小心地旁敲侧击询问她男朋友的情况,糖糖说,男朋友又恢复以前的样子了,两个人现在相处得很好。但她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他会不会哪一天又突然变了个人。   田晋江只能给她两句空泛的安慰。他也不知道,那种叫“魖”的东西还会不会卷土重来。听苗青之前的意思,如果一个人不能解开自己的心结,那么“魖”迟早还会趁虚而入,别人对此无能为力。   快下班时,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喵。(=●ω●=)】   嗯?苗青自己跑去办了电话卡?   田晋江正准备拨号过去,第二条短信又紧跟着进来了:   【发错了。】   田晋江的手指停在屏幕上。不是苗青么?   手机提示铃又一次响起,进来了第三条短信:   【喵。(=▼ω▼=)这样才符合我的脸。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   ……这家伙是有多闲啊。   田晋江囧囧地拨了过去:“你把手机当玩具玩吗?”   “哪有。我是忙中偷闲给你发的短信。”苗青那边的背景声有些吵,似乎有几个人在搬东西。   田晋江问:“你在哪儿?”   “在家啊。对门搬来了新邻居,我在这儿帮忙。”   “新邻居?”田晋江想起他家对门那间屋子。上一个租户搬走以后,那里已经空了快一年。他瞬间对这位新邻居充满了好奇:“哇,什么样的人能劳动你的大驾?”   “熟人。”苗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谁?”   “赤熛。”   “…………”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回到家,苗青不在。田晋江放下背包,兴奋地跑去敲对面的房门。   开门的是赤熛本人。看见是田晋江,他倚在门框上扭成一个妩媚的§形:“怎嘛,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瞻仰我,是不是爷的风姿给你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啊?”   苗青从他背后出现,无情地把他拨拉到一边:“闪开,你挡着我接受朝觐的路线了。”   田晋江和赤熛:“……”   赤熛房里的家具不多,一张大床占据了最主要的空间。有趣的是,这张床是圆形的。赤熛说,这样他就可以在床上360度花样盘绕,把蛇的体形展示到极致,上半夜盘成一个“妖”字,下半夜盘成一个“艳”字。   苗青吐槽他:“你说的这两个字可都是左右结构的。要是你希望把身体分成两截,我很愿意帮你这个忙。或者干脆按这两个字的笔画数把你切成17段,直接摆成‘妖艳’两个字,用不着半夜换造型那么麻烦。要是再多切几刀,连‘贱货’这两个字都能摆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麻烦你搞搞清楚,我是蛇不是蚯蚓。你这样切法,是打算做卤水拼盘?”赤熛大摇着脑袋哀嚎,“我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待我。同伴们挤兑我,人类也不待见我们。你看看,你看看,在×度上搜‘火赤练蛇’,底下出来的相关搜索都是什么啊?”   他在电脑上噼噼啪啪敲了“火赤练蛇”几个字,只见×度页面最下方出现了若干条相关搜索。   田晋江探过头去看,目睹了如下字样:   【赤练蛇可以吃吗】   【火赤练蛇怎么吃】   【火赤练蛇好臭】   ……好像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深深恶意。   正想对赤熛表达一下同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人类的问题先不去谈,同伴们为什么挤兑你,你是不是需要好好反思一下?”   田晋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才注意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是个一身白礼服的儒雅男人,戴一副金丝边框眼镜。头发很长,是淡淡的白金色。散开的发尾有一种奇特的轻盈感,仿佛那不是头发,而是飘逸在水中的一条薄纱。   总而言之,这种外形和苗青赤熛一样,属于“一看就是妖孽”系列。   白礼服向田晋江伸出了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白招拒。”   “……你好。”田晋江怎么说也是见过两个妖孽的人了,心理素质早就得到了大幅度提升,面部表情基本能够保持稳定,只在心里犯着嘀咕:白遭拒?这名字听起来略另类啊。   赤熛又在一旁嚷嚷起来:“阿白,你突然冒出来太没礼貌了,现个原形给人家看看,算是道歉。”   白礼服未置可否,低头摘下金丝边眼镜放在桌子上。下一秒,他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他到哪儿去了?”田晋江在地上找来找去。   苗青往半空中一指,“抬头,在你头顶上。”   听了苗青这话,田晋江判断白礼服是只鸟。不料一抬头,只见一个比台球略大的透明水球飘浮在空气中,里面游动着一条几厘米长的鱼,通体珍珠白色,体表略微泛着淡淡的金光。长尾在水中铺开,像一条飘逸的薄纱。   “这是……白金孔雀鱼?”田晋江家里以前养过不少金鱼,认得这个品种。   “……”孔雀鱼摆动着尾巴,居高临下盯了他一会儿,那眼神好像在说:看够没?看够了我就变回去了。   接着,水球扑一下不见了。那个白礼服长发男又站在了田晋江面前,全身一点没湿,就连头发上也没有一滴水珠。他重新拿起金丝边眼镜戴上,对田晋江点点头,又看向赤熛。   “全过程用时十秒整。你真是越来越熟练了。”赤熛按停了手机秒表,同时愉快地对田晋江爆料:“这家伙以前现原形的时候经常忘了用戾气变出水球,好几次都差点把自己给弄死。鱼类妖精真心不容易,我们爬行类表示心理平衡多了啊哈哈哈~~~要不然俗话说呢,‘比上哺乳,比下有鱼’啊哈哈哈~~~”   “……”白礼服推了推镜框,“所以我刚才说了,同伴们为什么挤兑你,你需要好好反思一下。”   田晋江:“……”原来妖精界真的存在物种歧视。   苗青见田晋江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向他解释道:“他们两个都是我很早以前认识的朋友,这些年一直都保持着联系。阿白前一阵子有事,我一直没见到他。最近他从赤熛那里听说我这里可能需要帮忙,就从C市赶过来了,下午刚刚到。”   “C市?那么远啊。”田晋江忽然有点羡慕这些妖精之间的情谊。他们的关系表面看起来好像挺淡漠,平时天各一方,也不见彼此有什么频繁的联系,仿佛一切随缘随分,随时可以相忘于江湖。可是一旦听说朋友需要帮助,就立刻不远万里赶到对方身边。   苗青接着说:“是啊。戾气对妖精来说是很重要的能量,而且净化戾气是一种修炼,可以提升自身的道行。人为财死,妖精为道行帮忙。他听到这里有便宜可占,当然跑得很快了。”   “……”白礼服又推了推镜框,对苗青说:“虽然同伴们没有挤兑你,但你也需要好好反思一下了。”   田晋江:“……”果然还是不很懂你们妖精的套路。   不过,虽然这些妖精说起话来似乎都半真半假,但能从中感觉到那种言不由衷背后的关怀。假装不在乎,只是因为不想说出在乎。   田晋江不由想起小时候读到的《彼得潘》的结尾:温蒂要带孩子们永远离开永无乡,彼得潘假装毫不在意,独自躲在房间里吹笛子。这些妖精们的内心,一定也有一部分是那个童话里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   仿佛是受了他的影响,赤熛也忽然开始感慨:“话说,不知道大黑到底会不会来。我也给他发了论坛消息,他一直没上线。咱们四个好久都没聚过了。”   “等等等等,大黑是谁?”田晋江疑惑地瞟苗青,“跟我给你取的名字‘小黑’有关系吗?”   “……那么难听的名字别再提了。”苗青紧皱眉头按了按脑门。   “小黑?哈哈哈哈是你给他取的名字吗?哈哈哈哈哈!”赤熛没有放过这个信息,抓住田晋江连声追问,然后幸灾乐祸地拍着大腿笑得仰面朝天。   白礼服为田晋江解释:“大黑是一只黑百灵,以前经常跟阿青斗嘴。当初我们四个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因为刚好来自东西南北四方,就用了神话里四方天帝的来给自己命名。——哦,除了阿青。”   东方青帝,灵威仰。   南方赤帝,赤熛怒。   西方白帝,白招拒。   北方黑帝,叶光纪。   其他三人都用这些名字注册了论坛ID,只有苗青要走不一样的路线,结果带起了论坛里“××青”这种取名风格。   田晋江听得有些神往。虽然这几个家伙是妖精不是神仙,但这样的颜值这样的气场,往一起一站,想必也和一群神仙没什么两样。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作妖也很拉轰?”赤熛得意洋洋地啪啪啪拍打田晋江的肩膀,“想当初,我们四个就是那妖精界的天团哈哈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天了的团’哈哈哈哈!”   田晋江:“……”原来天团在妖精界是这么个定义,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7 章   晚饭在赤熛的新家吃,庆祝赤熛乔迁之喜。   赤熛和白招拒虽然个性迥异,但显然都具有损友的属性。一顿饭吃下来,他俩爆了一堆苗青的黑料,把苗青还是小妖精时的修炼糗事统统倒给田晋江,美其名曰“让你们互相了解增进感情”。   苗青气得一直在桌子下面磨爪子,饭没吃多少,桌子板被刨了个坑。   一直到晚上睡觉时,田晋江还是乐不可支。   跟苗青面对面躺在床上,田晋江说:“原来你做人的时间那么短呀。你以前在论坛发的那些帖子好可爱,好像小学生啊。”   苗青不耐烦地给他一个白眼:“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看你那么酷帅狂霸跩,我还以为你已经修炼了几千年呢。”   “你不懂就不要乱讲。”苗青奋力维护自己的名誉,“道行的高低跟修炼时间长短没有必然关系。就像你们人类,年龄和成熟程度也没有必然关系。有些人年纪不小,还是幼稚得像个小孩。”一边说一边对田晋江施以眼神压迫,以便让对方充分领会自己含沙射影的用意:对,你想的没错,我说的就是你。   “我才不是幼稚,我是单纯。”田晋江说。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幼稚’是没能力想太多事,‘单纯’是不去想那么多事。但是真的遇到了事,也有能力去处理。我在书上看到,有个老禅师说,事来则应,事去则静。我觉得这八个字特别好。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搞事情,也不怕别人来自己这里搞事情,这就是成熟的人了。”   大概是晚饭喝了红酒的缘故,田晋江的精神很亢奋,话也比平时多。   苗青忍不住想跟他较真逗逗他:“听你这么说,好像你觉得自己很有处理事情的能力咯?”   “没有。”田晋江摇摇头,“我挺笨的,还很二,我自己也知道。每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我的同学都会跟我说,‘你一点都没变。’其实我听得懂,他们的意思是我看上去没有什么成长,还跟在学校念书那会儿的心态一模一样。他们就不同了,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是社会人的样子了。老实说我也很羡慕他们的,但是我学不来呀。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聪明,我也有我的聪明。把适合自己的聪明用在适合自己的地方,就是智慧了。你觉得对吗?”   “干吗问我?我做人的时间很短的,只不过是个小学生。你很智慧,你觉得对就对。”苗青故意揶揄道。   “哇,小心眼。你们猫都是这么小心眼吗?”田晋江笑着乎撸苗青的脑袋,“你听不出来我那么说其实是在夸你吗?你做人的时间不长,就已经像是修炼了几千年,要是你再多修炼几年,真的可以做神仙呀。你这么好看,不当神仙多可惜。”   “别人都说喝多了酒容易失言,你喝多了倒是比平常会说话。”苗青有点无奈地看着他。   “这叫酒后吐真言。平时我不好意思这么坦率地夸你,只好借着酒劲说出来咯。”田晋江的眼睛黑黝黝的,很漂亮,像食草动物的眼睛,温润又善良。   苗青忽然又生出了求抚摸求抱抱的冲动。但田晋江刚刚给他盖了“酷帅狂霸跩”的章,他对此感到很受用,不想这么快就崩人设,只好强忍住这股冲动,继续假装高冷脸。   想要你只看着我,却又害怕被你厌弃。想要整天黏着你,却又害怕你嫌我太腻。想要让你知道我爱你,却又害怕说得太多你会麻木不懂珍惜。   你们人类总是说,我们不如狗狗们忠诚。其实不是,我们只是比狗狗们更敏感,更渴望被爱。你对我的爱如果少一点点,我就会难过得要命。所以,倘若有一天我预感到你可能会不再爱我,我宁愿假装洒脱先一步离开。   我们猫的心有多累,你们人类不会懂。   “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田晋江平时多半时间都木得像个暖水瓶的瓶塞,今天居然主动凑过来抱苗青,嘴里还说:“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不是又想要按摩了?我按摩的技术不错吧,整天敲键盘的手,灵活度不是盖的。”   苗青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说:“你今天的话比我还多。”   “不揉揉你我睡不着。吸猫会上瘾,撸猫也会上瘾的。——快变回去让我撸。”   “……”苗青无言地瞪了他片刻,无可奈何地变回了猫形态接受饲主的揉搓,心里暗搓搓地盘算着:明天就去找人定做一个酒柜和一个吧台安在家里,再学两手调酒的方法,争取每天都让饲主喝点小酒。   田晋江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自己絮絮叨叨:“你知道吗,听到他们说你做人的时间其实不长的时候……”   “咪唔。”苗青用爪子拍拍床,严肃地示意:这个梗能不能到此为止?   田晋江全神贯注给他按摩后腿,没注意到他爪子的动作,继续把话说完:“……我突然觉得很开心。”   “咪唔?”苗青回头看他。   “我一直都没敢问,你是不是已经活了好几百年。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意味着我错过了很多很多你遇见我之前的时间呀。那样我就得补很多功课,还得经常猜测,你以前都遇到过一些什么人。几百几千年的时间那么长,你肯定已经遇到过好多个你喜欢的人,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感情。——只要一想到这个,我就有点难过。别看我这样,但我也是有嫉妒心的呀!现在知道了你做人的时间没多久,我就稍微放心了一点。就算你以前还喜欢过别的人,也不会太多。”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手正沿着苗青的爪子尖抚摸向髋部。这是书本上教的按摩手法:沿着静脉血流动的方向,从猫咪的脚趾头向膝盖和髋部进行向心按摩。【※】   忽然间,掌心的触感改变了。手底下那条柔软的、毛绒绒的、比人类体温略高的小细腿,倏地变成了一条白皙光滑的大长腿。   “呃?”田晋江的手停在一个不可言说的位置,一下子酒醒了一半,“正做着按摩呢,干吗突然变回来?”   “我没有喜欢过别的人。”苗青坐直了身子,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妖精只会有一个饲主。饲主一定是这个妖精唯一喜欢的人。如果没有遇到那个对的人,就一直等下去,无论几百年还是几千年都一样。”   “哦……哦。”田晋江有点尬,“对不起啊,我又不懂就乱讲了。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苗青的声音柔软得像化掉一半的糖,手轻轻覆盖上对方的手背,“我是个很幸运的妖精,修炼的时候,因为机缘巧合,突然就悟了道,一瞬间就得到了几千年的道行。很多比我修炼时间长得多的妖精都没有这么好的天运。”   “嗯,我知道,赤熛他们也是这么说的。”田晋江耳根微微发热,大半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那只手上。同学,就这样停在这里真的好吗!真的好吗!真的好吗!   他想悄悄地把手抽走,但苗青的手紧紧压住他的手背,不让他抽离。他听到苗青说:“但我更幸运的是遇到了你。”   “啊?”田晋江抬起头。苗青也在同一时刻凑近了他,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错。   在苗青还是一个小妖精的时候,别的妖精不止一次告诉过他:想要找到饲主,这件事很难也很容易。难的是,你不知道哪年哪月可以遇到ta。容易的是,只要你遇到了ta,你立刻就可以分辨出:ta就是那个对的人。   但那时的苗青不理解,什么才叫“对的人”。不同的妖精给出的解释都不相同,而且似乎都很有道理,他不知道究竟哪一种解释才是最合适的。   直到遇到田晋江之后,他有了自己的解释:   所谓对的人,就是能够把你的生命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阶段的那个人。   在你遇到他之前,一千年也只是一瞬。   遇到他之后,一瞬间就是千年。   苗青的嘴唇轻轻地压了下去,堵住了这些难以当面说出口的话。猫不习惯过于直露地表达感情,那会让他们羞涩而尴尬。最真挚的感情要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好好守护,不让任何人去伤害。   这一次,田晋江没有回避,也以同样的温柔回吻住了他。这是一次真正的接吻,两个人的唇瓣都带着无比的耐心,像两只互相试探的小猫,相互给予对方笨拙而细碎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摘自《猫咪心事》第185页   ☆、第 28 章   田晋江的一只手揽着苗青后脑,指尖忽然被什么碰了一下。他停下亲吻看向苗青的头顶,只见两个毛茸茸的东西钻了出来。   田晋江忙中偷闲摸了它们一把,“你的耳朵又冒出来了。”   “唔。别说话,别停。”苗青抖抖耳朵,并不睁眼,拉着田晋江的另一只手继续忙活,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更欢快了。   “你的尾巴也冒出来了。”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苗青有点不悦,“你在做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哦。”田晋江局促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可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呀。”   苗青微红着脸侧过头,用“瞧你那点出息”的眼神瞥着他,“那你就说吧。有什么感想?”   “嗯……你哪儿都好看。脸好看,腿好看,这里也好看。”   苗青的脸更红了一点,眼神也更不满了一点:“没了?就这些?”   “还……还有。我说了你别说我是变|态啊。”田晋江的目光在苗青身上扫来扫去,语气诚惶诚恐:“你带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样子……好性感。”   这句话如果换个人来说,要么非常撩人,要么非常猥琐。可是从田晋江口中说出来,却像是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学生在向老师检讨自己上课时为什么不专心。   田晋江又讷讷地补充:“我没有奇怪的嗜好,可是看到你就会忍不住脑补很多奇怪的东西……就算被你当成变|态,我也没法不说实话。”   “……”苗青被微妙地奉承到了,咬了咬嘴唇,维持住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切,好傻的家伙。可是也好可爱。好像越来越喜欢饲主了,不过我不会说出来的。嗯,如果对方表现好的话我也可以稍微说一下。不,还是不要说好了。啊他又捏我了,啊好舒服。不我不能叫,那个笨蛋一定会停下来的。啊~~~~~~~~   田晋江听见苗青短促地“啊”了一声,急忙停了手询问:“是不是弄疼了?”   “啧!”苗青羞羞成怒,“知道弄疼了还不赶快揉揉?”   田晋江:“哦哦。”   完事以后,田晋江把床收拾了一下,忽然很认真地问苗青:“这算不算是做了很特别的事啊?”   “唔,勉强算是吧。”苗青钻进毯子里抱住枕头,把大半张脸都埋进去,只露一双眼睛。   “那,我们以后就正式是‘恋-人’的关系了?”田晋江把恋人两个字说得很慢。仿佛中了一个魔法,突然之间就不再是单身狗了,感觉好奇幻。   苗青点点头,罕见地没有附加任何吐槽。他的瞳孔在夜晚放大成了圆形,黝黑晶亮,只有边缘是一圈浅浅的蓝色,湿润得像要滴出水来。   美色当前,田晋江差点又要抵抗不住,在“适度撸猫有益”与“沉迷撸猫可耻”之间进行了一番良心挣扎。   幸好,及时响起的新信息提示音把他从挣扎中解救出来。田晋江拿起手机看了看,糖糖用企鹅发来了工作上要用的一个文件。   “去接收吧。”苗青愉快地竖起尾巴摇了摇。他的耳朵还立在头顶上,从田晋江的角度看,真像是一只大型的猫。   【在干什么呢?】糖糖一边传文件一边打字跟他聊天。   【刚刚跟我家的猫玩了一会儿,正准备睡觉。】田晋江回复。   【肯定是在撸猫吧?哈哈哈!好羡慕你们这些有猫可撸的人啊~】糖糖发了一个猥琐萌的撸猫表情图。   田晋江回头看了一眼自家那只被撸得满脸绯红的猫,回复:【哪里哪里。撸猫是个体力活,工作量很大的。】   又聊了几句闲天,糖糖打了电话过来。   “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很想谢谢你。”听得出糖糖心情不错,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爽朗,“跟你说,前一阵子我都想辞职了,总觉得在这里工作不开心,生活里这样那样的糟心事也多得不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你一聊天就会马上觉得很轻松。而且最神奇的是,问题真的都一个一个解决了。田田你是不是会魔法啊?”   “谢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非要谢的话,不如谢我家的猫。”田晋江半开玩笑说。   “哈哈哈!对的对的,也替我感谢你家的小喵喵。这么萌又这么酷的猫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太有爱了。”   田晋江比自己被夸奖了还要得意,同时不忘谦逊地败坏一下苗青的名誉:“哪里哪里,这家伙的个性真的很恶劣的,刚才还咬了我的手。”一边说一边示威地向苗青晃晃食指,展示上面那个牙印。这是苗青在最后那一刻咬上去的,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有点没控制住力道,比平时咬得深。   看见自己忘乎所以留下的罪证,苗青的眼睛倏地瞪圆,接着又迅速扁了,尾巴卷起又放下,似乎在表示委屈:不怪我。   电话那端的糖糖又说:“哎对了田田,跟你说个事,你别嫌我神神道道的啊。我男朋友之前不是变得很奇怪嘛,现在恢复过来了。你猜他今天跟我说什么?”   “什么?”田晋江神经一紧。   “他说——你别笑话我啊——他说觉得自己前几天可能是‘撞客’了。那天晚上他来公司接我的时候,在前台的电梯口那里等我,远远看见有个人很快地沿着右边的走廊往办公区里面走。当时他隐约觉得,这个人身上好像有个地方不对劲,但也没往深处想。今天他回忆起这个事,突然想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   床上的苗青大概听到了这番话,一对尖耳朵往手机的方向转了转。田晋江打开手机扬声器,坐到苗青身旁。   手机里的糖糖继续说:“我们快步走路的时候,身体一般不是都会一高一低的吗?那个人走得特别快,但是身体一点儿也没有高低起伏。而且,我男朋友就站在电梯口一直看着那个人走到楼道尽头拐弯,始终没发现那人的高度有变化。”   “这个……”田晋江不想让糖糖害怕,试着安慰她,“有的人确实走路特别稳,这也不是什么诡异的事。我见过有些餐厅里的服务员走路,手里端着一大盆汤健步如飞,盆里的汤连晃都不晃。”   “不是的,你没明白。”那端的糖糖好像做了个深呼吸,“我男朋友站在电梯口那里,面向前台,看见那个人一直走到右边走廊的尽头,转弯不见了。你回想一下咱们公司那个地方的构造。”   田晋江明白了糖糖的意思。她所说的那条走廊尽头是一间级别很高的多媒体会议室,为了显得气派,铺设了两层大理石地台,就像台阶一样。人走到那里,高度不可能不发生变化。   更重要的是,那条走廊尽头是封闭的墙体,没有另一条走廊了。   大半夜的,田晋江手臂上起了一层粟。“会不会是你男朋友看错了?你刚才不是说,他是远远看见的嘛。”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他坚持说不可能看错,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可是身体的动作是可以看清的。那个人——”糖糖停顿了一下,田晋江觉得她是打了个哆嗦,“就像一个快速飘过去的影子。”   田晋江叹了口气,“我真是太甜了。还以为你打电话给我真的是为了表示感谢,原来你是听了一个恐怖传闻,不想一个人被吓,特意转告给我。谢谢啊。”   糖糖大囧,“不是啦,我不是故意为了吓你,就是感觉有必要告诉你一声。我男朋友今天一直说,我们公司很邪门,叫我去庙里求个符什么的。他以前从来不信这个的,我戴个转运珠他都要取笑我。你别说,我还真有点信他。我虽然没看见过他说的这种事,可我每次在公司加班晚了都会感到不太舒服。——要不然我也帮你求个符吧?你觉得那东西有用么?”   田晋江又陪她聊了一会儿,挂上了电话。回头看去,床上那只人形的大猫抱着枕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田晋江正要问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只听苗青问:“你们公司现在招人吗?我想去应聘。”   田晋江大惊:“不会吧,我们公司的问题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看苗青这个架势,是打算在他的公司长期驻扎了。   “不是。”苗青抬起下巴,高傲地斜睨,“我要看住你。”   “看住我是什……”田晋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手机,啼笑皆非地醒悟过来,“你总不会是在吃醋吧。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恋爱缘的,就连我姑姑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后来都变成朋友了。”   苗青大怒:“你还相过亲?!几次?”   田晋江立刻明白了什么叫越抹越黑,“就一次,是我刚刚工作的时候,一起吃了个饭,没有然后了。”   苗青的脑子转得飞快,“刚刚工作的时候,那就是你到A市以后发生的事了?在哪里吃的饭?是不是我们一起去过的商业区?你从来都没请我在那里吃过饭却和别人在那里相亲?”   “……”田晋江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明知对方逻辑不对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反驳】的状态,“我错了,我每天都请你在那里吃饭好不好?把那里所有的店都吃一遍好不好?”   “不稀罕。那一带我早就逛腻了。”苗青一甩头,“你每天的时间有一大半都是在公司,回到家还要吃饭睡觉,分给我的只有一点点。我要跟你一起上班,每分钟都看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个帖子,猫咪的嫉妒心也是很强的呢23333   ☆、第 29 章   田晋江只当苗青在开玩笑,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田晋江在公司测试了一上午软件。临近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一大波女同事们朝着与餐厅相反的方向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可言说的神秘表情。   “这是怎么了?你们的脸怎么都被篡改成了一样的界面,难道是集体中病毒了?”田晋江一头雾水,问同样表情糖糖。   “田田你简直就是个吉祥物啊!”糖糖激动得两眼放电,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少女心,“果然只要跟你一聊天就会有好事发生,我昨天还觉得咱们公司很邪门,今天就决定住在这里不走了!”   “公司发福利了?”   “精神福利!”糖糖指着人事部的方向,“帅哥,超级帅哥,三个超级帅哥!其中一个还有点眼熟,不过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田晋江有了某种预感。   只听走廊上由远及近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美女,你的头发上沾了东西。别动,让我看看——哎呀,好漂亮的玫瑰。”   田晋江的脸抽搐了一下。这个声音,怎么听都是住在他家对门的某个蛇精病啊!   这个想法下一秒就得到了验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行政部制服的男人婀娜多姿地站在门口,红色长发被深色西装衬得越发出挑。   “Hi~”红发男人扬起两根手指,对田晋江飞了个吻。   “我介绍一下,今天从公司总部来了三名新同事,到IT部交叉培训,大家认识一下。这位是池飚。”人事部经理面部表情保持稳定,但田晋江可以想象,他此刻的内心必然是崩溃的。公司对员工的仪容仪表有严格的规定,男员工染发、留长发是绝不允许的,更不要说还是这么醒目的火红色了。不知道赤熛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让人事部经理允许他以这副形象招摇过市。   等等,从公司总部来的?   田晋江忽然想到了那天在自助餐厅见到的那个与赤熛对谈的商务男士。难道是公司总部的某位高管?妖精们的人脉还真是神通广大。   人事部经理接着向赤熛身后示意道:“这两位是苗青和白昭。”   有了赤熛做铺垫,田晋江自然对这两个家伙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了。   苗青和白招拒也穿着行政部的制服。不得不说,妖和妖的气质也是有差别的。赤熛不管穿得多正式都像个江湖骗子,而苗青和白招拒穿正装的样子就是大写的“精英”。   白招拒那一头奇异的白色长发已经变成了中规中矩的黑色短发,鼻梁上依旧架着那副金丝边框眼镜,言谈彬彬有礼。只是他始终板着脸,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没有一丝表情变化。田晋江猜想,这会不会是因为鱼类的面部表情系统不够完善的缘故。   相比之下,苗青是这三个妖精之中最正常的,既不像赤熛那么热情似火,也不像白招拒那么冷若冰霜,一举一动都优雅得无懈可击。硬要说缺点的话,就是走路的时候稍微有点猫步。不过,普通人类男性走猫步多少会有些不自然,但猫妖精走出来的猫步丝毫没有忸怩作态之感,反而和他的身材相得益彰,只有赏心悦目可以形容。   田晋江还是第一次看见苗青穿西服打领带,不由得回忆了一下这家伙昨天晚上在床上啊啊啊的模样。额……这也算是一种反差萌吧。   正想着,苗青的视线从人事部经理身后唰地朝田晋江射了过来。田晋江急忙把自己脸上“老实人”的标签贴贴好,假装什么也不曾yy过。   人事部经理大致介绍完了IT部的情况,看看时间,“走吧,该吃午饭了,我带你们去餐厅。其馀的部门下午再参观。”   他带着三个妖精走了,围观群众也呼呼啦啦地撤走了。   等他们走远,糖糖扶着桌子作虚弱状:“田田,我不行了,我头晕。我不但血槽全空,还透支了好几条未来的血槽。完了完了,我要贫血好久了。”   田晋江:“……你这么花痴,你男朋友知道吗?”   “正常。男朋友是男朋友,爱豆是爱豆,不冲突。”糖糖说完,又皱着脸使劲思索,“不过我越想越奇怪,个子最高的那个帅哥,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但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么帅的人,见过一次就不应该会忘的呀。”   田晋江不做声。想也知道,苗青肯定又用了一点小法术。虽说被糖糖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终归还是让她忘掉商场里那段小插曲更为省事。而且,这也是苗青的体贴之处,照顾糖糖的情绪。自己男朋友无理取闹冒犯过的人成了自己的新同事,这种事无论换了谁都会尴尬的。   田晋江没去餐厅,一个人留在办公室。今天中午估计会有不少平时不爱去餐厅的人为了看帅哥特意跑过去,田晋江不喜欢拥挤,乐得自己清静地吃盒饭,顺便做完手头的一份PPT。   正准备打电话叫外卖,三个装在塑料袋里的饭盒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桌上。   苗青抱着双臂靠在卡座隔断上,用一双伪装成黑色的猫眼倨傲地看着他:“知道你肯定不去吃饭,给你带了饭。”   田晋江喜滋滋打开饭盒。两份炒菜一份米饭,色彩和口感都搭配得恰到好处。   “要是哪天能吃上你做的饭就好噜。”田晋江一边吃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知不知道得寸进尺四个字怎么写?”   “你怎么说来就来啊?他们俩也跟来干什么,你们这是准备把这儿当成收集戾气的基地,还是准备从这里开始认真规划妖生的职业生涯?”   “赤熛的一个客户是你们公司总部的高管,找了点关系,把我们三个安排进来了。”苗青松散了领带,解开衬衫最上端的扣子,露出一脸嫌弃,“我可不想在这儿久待。我们猫最讨厌被束缚,天天朝九晚五会死的。”   “又没人强迫你,是你自己要来的。”田晋江抬手抹嘴,一看苗青的手近在眼前,就扯过对方的手来擦自己的嘴。   “靠!你干什么!”苗青猫容失色,“很油的好不好!你下次再敢这样,我一定挠你一脸我跟你讲!”说是这样说,他却并没有抽回手,只把指甲变成了尖利的形状,增加这番话的威慑力。   田晋江竖起手指。上面那个牙印还留有清晰可见的痕迹,确实咬得不轻。苗青一下子噤了声,指甲也乖乖地缩了回去,把眼睛转向其它地方,半晌才咕哝道:“你没完了是吧?我看你能拿这个要挟我多久。”   “嗯……我想大概两三天吧。”田晋江认真研究了一下那个牙印,“三天以后应该就完全看不出了。不过,我会在三天之内让你咬出一个新牙印来的。”   “……”苗青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吃瘪,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把对方顶回去。   ——“不会再让你碰我了”?啊呸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才不会再咬你”?好像也没信心做到。   ——“咬就咬了,能把我怎么样”?听起来像是理屈词穷的耍赖。   ……算了。这种时候,只要高冷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去搬砖噜~~先写到这里   ☆、第 30 章   田晋江首次口头调|戏苗青成功,心里很得意。但他不敢太嘚瑟,万一苗青恼了,自己可能就不是被挠一脸而是被咬一脸了。于是他主动把话题引到别处,让苗青顺坡下猫:“你还没说呢,你们三个到底干什么来了?”   苗青高冷了一会儿,觉得挽尊挽得差不多了,才徐徐回答:“抓鬼。”   田晋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后背还是条件反射似地一寒,压低了声音:“这地方……真的有鬼啊?可你上次不是说只有‘魖’吗?”   苗青拿出手机,手写了一个“魙(zhān)”字,把屏幕转向田晋江:“实际上是这个字,因为太难写,所以我们通常把它叫做‘鬼’。严格来讲,它并不是鬼魂,和‘魖’一样是戾气凝聚成的东西,比‘魖’的级别高。‘魖’一般都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也没有智力。但是魙有智力,而且攻击力比较强。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东西应该是跑掉了,我没有见到。”   “魙……”光是看着这么密集的笔画数,就很想把这东西干掉。“糖糖男朋友看到的那个影子,就是这个么?”   “很像是。”苗青沉吟了一下,“糖糖说,她男朋友看到那个影子的时候,影子在往另一个方向移动,也就是正在远离他,对吧?”   “对的。”   “这说明,那只‘魙’刚刚从他身边经过。‘魙’距离人很近的时候,普通人是完全看不见它们的。只有当它们远离,或者从远处接近的时候,普通人才有一定几率看到它们。——后一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如果一个人清楚地看到‘魙’从远处接近自己,那么这只‘魙’是要对这个人发动攻击了。”   田晋江脑中浮现出老式恐怖片中的经典场景:一条笔直的长走廊幽深昏暗,尽头处突兀地伫立着一道黑色的人形影子。影子慢慢向着镜头移动,消失,闪现,消失,闪现,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出现时都距离镜头更近一些。   “靠,要不要这么有画面感啊?”田晋江打个寒颤,搂着肩膀抱怨:“跟你在一起以后,我的生活一秒钟是爱情片,一秒钟是恐怖片,还经常切换得毫无预兆。”   “不怕不怕。”苗青摸他的头,“虽然‘魙’的攻击性很强,但它们有个特点,只针对某些会引起它们仇恨的特定目标发起攻击,目标以外的人都会被它们无视。糖糖的男朋友跟那只‘魙’近距离接触过,但并没有被攻击。只是‘魙’会引来‘魖’,结果他被随后而来的‘魖’附了身。”   “我还是觉得很可怕。你们三个是打算除掉这个‘魙’吗?会不会有危险啊?”   “除掉它不算很难,但我们想抓住它。‘魙’有自我意识,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操纵。我们怀疑有什么人在操纵这些‘魙’,如果抓到一只,也许能发现一些线索。——对了,有个东西给你。”苗青手腕一翻,一条红绳从他手里垂下,底端荡荡悠悠挂着一枚形状奇特的玉佩。   “我不是告诉过你,有些玉石对戾气很敏感吗?”苗青一手托着腮,一手玩赏着那枚玉佩,“这是一个汉代的玉璧,被养了很久,已经有灵性了。你戴在身上,可以护身。记住,如果它突然无缘无故碎了,不管你在哪儿,都要立刻离开那个地方。”   “你说得我好紧张。我怎么觉得做人这么危险啊?”田晋江苦着脸接过玉璧,拿在手里细细一看,又有点肉痛:“这很贵吧?”即使他不懂玉器,也明白这种品相的汉代古玉价格不会低。   苗青又不高兴了,“你知道有灵性的玉多难找吗?我费了好大工夫才淘到,你居然只关心价钱!”   田晋江已经在见风使舵的道路上取得了长足进步,立即改过自新,“谁说我是在关心价钱,我是在关心你。不是只有价钱高才叫做贵,你送给我的东西每一样都很珍贵。所以我才说,这很贵。”   “哟。”苗青挑眉,“不错嘛,你现在反应能力变快了。可是我听见你说的是‘这很贵吧’,这好像是个问句。”   “不是的,这是个设问句,完整版是这样:‘这很贵吧?当然!你送我的东西,不论什么都是很珍贵的呀!’是你自己不听我说完就把我打断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抒情。结果你反过来埋怨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苗青眯起了眼睛,“你去更新你的文吧。我觉得你如果能保持住现在这个脑速,应该可以日更五千了。”   走廊里有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吃完午饭的同事回来了。田晋江赶快推苗青,“你快走开。”   “为什么要赶我?”苗青不但不走开,还把身子更加靠过来了一点。以前苗青还是猫的时候,田晋江不让他跳到桌子上,他也是这样倔强地赖着不走。   “让他们看见了不好。我不想让别的同事知道我和你早就认识,不然肯定有人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什么破理由。”苗青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忽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步跨回来,一只手撑住椅背,弯下了腰。   田晋江来还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自己嘴唇被充满恶意地咬了一口。下一个瞬间,苗青已经远在数米之外,在门被推开的前一秒坐在了饮水机旁边的沙发里,悠闲地端着一杯水翻看报纸,就好像他已经在那儿坐了一个小时。   “……”田晋江再次肯定了一个想法,猫绝对是外星生物。这些家伙们总是能在人的眼皮底下完成不可思议的瞬移,仿佛会使用影分|身术和隐身术。只要房间里有一只猫,就会让人觉得所有的地方都是猫。相反,如果他们不想被人看见,那么即使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是猫,也一只都看不到。   几个同事陆陆续续走了进来,糖糖也在其中。她先一眼看见了田晋江,“咦,田田你还没去吃饭?”接着一眼瞥到了饮水机旁边某个自带发光效果的家伙,声音立马低了八度:“你……你好。”   “你好。”苗青对她点点头,温和而不失严肃,亲切而兼具风度,令每一个人都感受到春天般的和睦,只有田晋江看得见他头顶飘过一大波“戏精66666”字样的弹幕。   “苗青,来一下。”白招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一本正经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我们再去一趟人事部,还有些手续要办。”   糖糖对着两个妖精远去的背影激动地小声感叹:“唉唉,两个都是禁欲系,太赞了,我的菜我的菜。田田你懂什么是禁欲系吧?禁欲有三好:面瘫,话少,表情diǎo。”   “啊?我只觉得戴眼镜的那个是。”田晋江肚子里嘀咕,苗青哪里面瘫话少,分明是话痨系的表情帝。   “不不不。我刚才说的那三条是非常笼统的标准,实际上还分为很多亚种和变体。姐姐我研究禁欲系十几年,什么样的都见过,一看一个准。”   糖糖越说越来劲,眯着眼睛,像在透过一个放大镜观察稀有生物,“听我给你分析分析啊。左边那个戴眼镜的帅哥呢,属于天生表情少,给人的第一感觉很清冷,但实际上他本人的性格不一定是这样,说不定有反差特别强烈的另一面。右边那个高个子的帅哥呢,就是另外一种类型了。”   “什么类型?”田晋江禁不住追问了一句。   “田田你养猫,那你应该知道猫的性格吧。猫虽然有可能会主动卖萌黏人,但实际上是很狡猾的小坏蛋,非常注意跟人保持距离。只有对待他们真正喜欢的人,才会真心的黏上去。那个高个子的帅哥给我的感觉就像猫,别看很亲切,其实很不愿意接近别人,只会对他喜欢的人一往情深。这是一种深藏不露的禁欲啊~”   田晋江没说话,内心惊讶于糖糖的敏锐。深藏不露的禁欲,只对一个人深情。苗青他……好像的确是这个样子的。   手中的玉璧沉甸甸的,已经被攥出了体温。田晋江小心翼翼把它贴身戴好。苗青的心意,一定要加倍珍惜才行。   下午,IT部办公室添了三张临时桌子,三个妖精大剌剌地搬了进来。   没过多长时间,田晋江就弄明白了一件事。   这三个家伙到这里来,除了赤熛的客户委托的事情之外,一定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嘲讽上班狗。   田晋江勤勤恳恳地写代码的时候,三个妖精在网上愉快地打游戏。   田晋江勤勤恳恳地测试模块的时候,三个妖精在网上愉快地灌水。   田晋江勤勤恳恳地写说明文档的时候,三个妖精在网上愉快地购物。   田晋江勤勤恳恳地设计新功能的时候,三个妖精在网上愉快地聊天。   田晋江终于忍不住了,偷个空闲给苗青发消息:【我说,你们三个拿工资吗?】   苗青:【不拿。】   这还差不多。田晋江心理平衡了。   苗青:【赤熛的客户会付给我们一笔酬金,我们三个平分。不给你。】   他说了一个数字,田晋江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显示器上。原来之前的那句“不拿”应该配一个“╭(╯^╰)╮”的表情,跟酬金比起来,工资就是牛身上掉下来的一根毛,人家根本不屑于拿。   天理何在啊?老子写代码写得辣磨辛苦,你们就只不过区区捉个鬼……   ……好吧。似乎捉鬼的难度比写代码略大一些。   在这期间,人事部经理又来突袭查岗,其他人都如临大敌,只有三个妖精继续该干啥干啥。人事部经理的视线扫过赤熛高高架在桌上的双脚,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缩缩脖子什么也没说。   人事部经理是个势利而专横的人,凭恃着有背景为所欲为,公司上下都对他积怨颇深。田晋江看着他被无视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维修手机的账单,默默在心里发了一个【激烈鼓掌.gif】表情图。   快下班时,田晋江正在收拾东西,屏幕上忽然跳出对话框,苗青把他拉进了一个群里。   除了田晋江之外,群成员里一共有四个头像。三个亮着,只有一个黑色百灵鸟的头像是暗的,应该就是“天团”里那位尚未出场的小伙伴。   【管理员】赤熛:「本群规矩,老实人进群要报三围和丁丁尺寸。快点,不然踢出去了。」   【创建者】阿白:「别理他。他是蛇精病。」   田晋江:「嗯。把我加进来是有事要商量么?」   【创建者】阿白:「是的。」   【创建者】阿白:「你的表情图片存的多吗?我要表情包。颜文字也可以。」   田晋江:「………………啥?【震惊.jpg】」   【创建者】阿白:「啊,这个表情图没见过,收了。还有吗?【期待.jpg】」   田晋江:「那个……阿白你收集表情包干什么?」   【创建者】阿白:「【叹气.gif】」   【创建者】阿白:「我们鱼类无法做出表情,就连眼神变化都做不出。我很向往那种可以用表情跟别人互动的感觉,所以不知不觉就习惯了到处收集表情包……」   田晋江有点心酸,赶快把自己的表情包全部发送过去。   【创建者】阿白:「哇这么多!谢谢!【开心.jpg】」   【创建者】阿白:「你抬起头看一眼,我过来啦。」   什么意思?田晋江疑惑地抬起头。同事们都已经走了,此刻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一个水球悬浮在他眼前,白金色的孔雀鱼安静地看着他。   然后,这条鱼……笑了。   笑了。   笑了。   田晋江:“……”说好的无法做出表情呢??我从未见过表情如此无耻之鱼啊啊!!!   孔雀鱼一摇一摆游了回去。赤熛在群里发了一个拍桌狂笑的表情,站起身来对苗青说:“夜宵你买单,夜宵你买单!”   苗青默默地看了田晋江一眼。田晋江摸不着头:“等会儿,什么情况?你们在干什么?”   变回了人形的白招拒推着眼镜,文质彬彬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三个刚才在群里商量,晚上吃夜宵谁买单。赤熛出了个主意,让我骗骗你这个老实人,说我不能做出表情,看你会不会相信。苗青说你不可能那么傻,你明明见过赤熛变回蛇以后也可以做出表情。结果……”他露出了跟刚才那条鱼一模一样的无耻笑容。   田晋江:“……”心好累。再也不相信你们这些妖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田晋江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等等,为什么你们要吃宵夜?今天晚上你们要加班吗?”   “Bingo~”赤熛打了个响指,“我们三个已经做好了计划。你以为我们下午是在摸鱼吗?聊天是在商量战术,打游戏是在模拟作战,逛论坛是搜集信息,逛网店是在购买道具。总而言之,没有一件事是在浪费时间。我既然接受了委托,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每个环节都不出现纰漏。”   原来是这样。田晋江肃然起敬,赤熛的形象当即从吊儿郎当的江湖骗子升级为“看似散漫自由,实则帷幄运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摸鱼时鬼怪屁滚尿流”的绝代高手。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田晋江竟然有点小期待,“用符咒什么的吗?像玄幻故事里那样?”   “符咒?那是你们人类想象出来的抓鬼道具吧。”赤熛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妖精抓鬼,不靠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田晋江默了一下。从一个普通人类的角度听来,“妖精抓鬼”这四个字有一种大水冲了龙王庙式的内讧感。   “不靠符咒,那你们靠什么?”   “靠脸!”赤熛正颜厉色道。   田晋江:“…………我强烈觉得,你们可能还是虚无缥缈一点比较稳妥。”   “呐,我给你说一下我们的行动计划。”赤熛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刷刷刷画了一个简略的楼层平面示意图,“这是一楼的监控大厅。我们跟安保部打过招呼了,今晚由我们三个值夜班。这座楼有东西两个出口,苗青守东门,阿白守西门,我守监控大厅。等到‘魙’一出现,我们三个就一起把它引诱到我们布置好的陷阱里抓住。”   “我有个问题。”田晋江举了举手,“苗青告诉我说,‘魙’是有智力的,感觉到异类会躲避。上次苗青来的时候,这座楼里的‘魙’就跑掉了。你们怎么能够肯定,它今天晚上会在这楼里出现呢?”   “这个问题等一下再说。”赤熛一把勾搭住田晋江的后背,十分哥们气地用力拍了拍,“今晚你也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行动。”   “我也……?”田晋江一下子有点怂。就算有三个妖精壮胆,他也实在不想半夜三更跟鬼玩耍。“我能帮上什么忙啊,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什么用都没有的。”   “不要这么说。”赤熛转过身,两手扶住他的肩,神色认真道,“你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但并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在我们妖精眼里,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隐藏着不可估摸的巨大潜能。否则的话,我们为什么要那么辛苦修炼成人形?人类是万物的灵长,生而为人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平凡的事。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你拥有比你想象中强大得多的力量。”   田晋江愣了愣。赤熛是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家伙,但当他露出认真的神态时,有一种直达人心的真诚。是啊,妖精们为了修成人形,付出的努力恐怕是人类所无法想象的。人类自认为高于一切生灵,却又常常因为自我否定而退缩逃避。   “你说的对。总是在做事之前就否定自己,是什么事也做不成的。”田晋江坚定地回视赤熛的目光,“我和你们一起行动,你再详细说一遍你们的行动计划吧。”   “刚才说过了啊。今天晚上十点半过后就会封楼,楼里只留下我们四个。苗青守东门,阿白守西门,我守中间的监控大厅。‘魙’出现以后,我和苗青阿白就会一起出动,把它引诱到陷阱里抓住。”   “那我起到的作用是?”   “并没有什么卵用。”赤熛非常肯定地点点头。   “………………”田晋江转身拿包,“我回家了。我要是再相信你们,就把我的姓倒过来写。”   赤熛把他拉回来,“等等啊。你之前提了个问题,我还没回答呢。你不是问了吗,我们怎么能够肯定,那只‘魙’今天晚上会在这楼里出现呢?”   田晋江站住了。他预感到,赤熛接下去要说的话不再是开玩笑,而是真正与他有关的部分。   “苗青应该告诉过你,‘魙’有一个特点,只攻击会引起它仇恨的特定对象。”   “嗯,他是这么说过。”田晋江看了一眼苗青的方向。赤熛嘚嘚嘚了这么长时间,苗青却很反常地一言未发,低垂着眼睑坐在椅子里,似乎不太高兴。   赤熛继续说:“但是‘魙’毕竟不是人,智力水平有限,有可能认错仇恨的目标。所以,我们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迷惑它,让它对原本不是仇恨目标的对象产生仇恨。你打过游戏吧?这其实有点像打怪拉仇恨值。如果你OT了,怪的仇恨值就会从坦克身上转移到你身上。”   “…………”田晋江隐约猜测到了赤熛要说的话,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凉意:“你们……想让我去拉仇恨?”   “哎哟,不错不错,领会得很快嘛!”赤熛嬉皮笑脸鼓了两下掌,“下午的时候,我在网上买了一个道具,可以把你变成百分之百会被‘魙’憎恨的对象。”   “你不是下午才买的吗,这么快就到货了?”   “妖精之间的交易都是瞬间完成的。”赤熛一扬手,掌心里突然就多出了一个奇怪的玩意。大小有点像青团,只是比青团的颜色灰暗许多。仔细一看,似乎还在微微地动。“你带着这个东西留在这栋楼里,‘魙’就会被你吸引住。‘魙’的智力是有限的,一旦它锁定了一个目标,其它的一切都会被无视,包括我们三个在内。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更顺利地诱捕它了。”   田晋江稍稍向赤熛的手靠近了一些,忽见那个青团向上一仰,露出一张表情凶恶的脸。但因为本体是个团子,那张脸不太具有真实感,像一个被画上去的颜文字“(╰皿╯)”。   “这是什么?”   “这个啊,叫‘丧团’。”赤熛收敛了笑容,目光微微转冷,用指头弹了那东西一下,“别看它现在的样子有点萌,其实这东西的来历并不好。”   那东西“吱”了一声,张口要咬赤熛的手指,却被赤熛的指尖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过重的戾气,分为晦气、丧气和死气三个等级。晦气很常见,丧气和死气就不那么常见了。这个东西,就是用浓缩的丧气做成的。‘魙’对丧气最敏感,只要感觉到了它散发出的气息,就会来的。”赤熛又使劲捏了它一下,翘着嘴角,有点坏心眼似地听着它“吱吱”叫,“我生平最讨厌那些制造丧气和死气的人,所以看到这东西也很不爽。”   听了这句话,苗青和白招拒不约而同望向赤熛,眼神都是淡淡的,像关切又像无奈。   一瞬间,田晋江忽然有种感觉:赤熛是一条有故事的蛇。   赤熛的手腕又是一翻,掌心的“丧团”便不见了。他的脸上也重新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仿佛云层飘过,阳光重现。“好啦,情况介绍就到这里。今天晚上呢,你就拿着这个玩意儿待在这座楼里,我会用对讲机和你保持联络,你按我说的做就行。放心,保证你安全,只要你胆子大一点就行了。你自身就有净化戾气的能力,又有我们三个设下的保护,不会有任何危险。最坏的情况也只不过就是被吓个半死,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田晋江:“……”吓个半死就已经很糟糕了好吗!难道要吓死了才算得上实质性的损失?   赤熛转头对苗青喊:“喂,我都说了这么半天,你也表个态啊。又不是把老实人送给鬼吃,你用得着这么不舍得吗!”   苗青冷冷瞪他,“不是你的人,你当然不心疼。”   “啊!我又中箭了。”赤熛捂住胸口面露痛苦,“阿白,打他,他在群嘲我们这些没有饲主的可怜妖精。”   “我拒绝。”白招拒又推了推眼镜,“现在打了他,老实人就不肯帮我们了,而且也影响我们已经计划好的行动。我建议等到过了今晚再打,没有后顾之忧。”   赤熛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阿白,如此隐忍,依稀有我五百年前的风范。”   白招拒谦虚:“不敢当不敢当。你只需要再修炼几千年,也能达到我如今的水准。”   苗青不理会这两个家伙互踩式的互吹,径直来到田晋江身边,“对不起。赤熛最初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其实是不同意的。可是……”   “没关系啦。”田晋江乎撸一下苗青的头,“赤熛不是说没危险吗?我信你们。老实说我还挺激动的,从来没亲眼看过这种事,就当看4D的恐怖片,又刺激又安全。”   苗青把他抱进怀里拍了拍,“话是这么说,可你不会害怕吗?上次只不过有几个‘魖’捣乱,就把你吓成那样。我担心你受不了。”   田晋江在脑中慢动作回放了一下自己上次飙着宽面条泪迎风狂奔的情景,囧囧地替自己辩护:“那是因为我没有思想准备,而且当时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在干什么。这次不一样哇,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当然就不会怕了。你放心好了。”   “嗯。”苗青低了低头,似乎想亲他,但又碍于旁边两个高能电灯泡的存在,没有亲下去,只在他耳边喃喃地说:“赤熛最初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其实是不同意的。可是赤熛说,可以在我们三个平分酬金的基础上再多给我一百块,我就接受了。”   田晋江:“……放开我。我要回家。”   ###   如赤熛所说,晚上十点半过后,楼宇外围的安保员就封锁了进入大楼的路口。公司安保部下午就接到了邮件通知,说今晚楼宇进行特殊维护,不必安排值夜班的人员。   钟楼上的大钟敲响十一下的时候,整座写字楼里已是人去楼空。   田晋江耳朵上挂着对讲耳机,忐忑地坐在一楼大堂的金属长椅里。白天富丽堂皇的大堂在夜间变得幽暗森冷,因为前台没有人,大灯全部关闭了,只有几处基本照明。   黑暗中如果有冷色的微光,反而会使周围的黑暗更加深不可测,连温度都似乎下降了许多。田晋江穿着短袖衬衫,手臂皮肤触到冷冰冰的金属椅背,寒意即刻蹿遍全身。他有点懊悔,忘了拿一件外套。   向走廊望去,幽深漫长的黑暗被每隔几米远照射下来的微弱冷光分割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糖糖的男朋友看到的影子就曾经出现在那个方向。田晋江想象了一下:一个人形的黑影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走廊尽头,忽快忽慢地朝他移动过来。   在这种环境里,这种想象很吓人。田晋江摇摇头,把画面驱逐出脑海。苗青叮嘱过他,不要自己胡乱想象。想象中的画面总是最可怕的,实际的情况远远没有那么恐怖。   他拿起手边的透明密封袋。那个叫“丧团”的玩意一动不动躺在里面,似乎在休眠。这个密封袋是用净化过的戾气特制的,能够隔离“丧团”散发出来的丧气,不让“魙”感知到。   赤熛现在正在监控室,确认周围是不是没有闲杂人等。等到确认完毕之后,他就会通过耳机呼叫田晋江,让田晋江把“丧团”拿出来,等待着“魙”被吸引过来。   田晋江隔着密封袋弹了弹那个团子。赤熛说了,只要不从袋子里拿出来,怎么折腾它都没关系。   袋子里的“丧团”微微动了一下。由于闭着眼睛的缘故,它的表情没有那么凶恶,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田晋江被它的样子逗得笑了一下。但一想到赤熛说它是丧气聚合而成,他的笑容便慢慢淡去了。   他至今还没遇见过制造“死气”的人,但却遇到过那些制造“丧气”的人。他也和赤熛一样厌恶着这样的人,可是有些时候,又觉得这些人很可怜。他很久以前写过一篇文,在文中构造的那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可以变成一只萌萌的小团子,每个人也都很善良。   他也的确是这样想的。从孩提时期他就有个幻想:每个人的灵魂里,都住着一个萌萌的小团子。只要这个团子活着,灵魂就不会变得太坏。然而生活中总有很多险恶之物在损毁着这只团子,企图把它变成一些别的东西。   他手中的这个“丧团”,一定也曾经属于某一个萌萌的小灵魂。   “等你的任务完成以后,我把你净化了好吗?”田晋江轻声问袋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当然不会有回答。“丧团”还是紧闭着眼睛,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田晋江觉得,它很痛苦。就像那些制造丧气的人,其实自己心里很苦,苦到残酷,苦到恶毒。   耳机里忽然发出一些杂音,接着传来一个蛇精病一样的男声:「老实人同学?你在吗?听到请回答呦么么哒~」   田晋江脸上忍不住拉了几条黑线,按下领口的对讲按钮:“在的。”   「啊~太好了。」某蛇精病听起来似乎很开心,「周围的情况已经确认完毕,没有无关的人了。你可以把那个混蛋小玩意儿放出来啦,记得要狠狠捏住它哟,不然它会咬你的~」   “收到。”田晋江打开了密封袋,伸手进去抓住那只“丧团”。   一离开袋子,“丧团”像突然被惊醒了一般,开始在他手心里拼命挣扎。田晋江握拢拳头,把它紧紧攥住。这东西表情凶恶,但力气很小,只要被人抓在手里就无法逃脱。   田晋江站起身,感到掌心微微一麻,好像被它咬了一口。他用了点力气一捏,听见“咕”的一声,“丧团”老实了。果然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   “我已经把那个团子握在手里了。下一步怎么做?”   「干得漂亮!现在,沿着走廊往前走~注意不要着急,行动尽量保持自然,慢慢地走~让你自身的生气和『丧团』的丧气充分混合在一起,这样『魙』才会误以为那些丧气是你散发出来的~」赤熛的声音飘忽,时大时小。田晋江完全能想象到这个家伙现在的样子:一定是双脚跷在桌子上,手臂枕在脑后靠着椅背,一左一右转动着座椅,距离桌上的对讲机时远时近。   “明白了。”田晋江按照对方指示,放慢步子,走向眼前那条长长的走廊。   有几分钟,耳机里一片静默,只有轻微的电流声滋滋地标记着时间。   忽然,赤熛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了,来了。就在你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就在前面?”尽管有心理准备,田晋江后背的汗毛还是倏地立了起来,看向自己前方。   什么也没有。被灯光分割的黑暗里,只有清冷冷的空气。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啊。”田晋江战战兢兢道,“它在哪儿?离我有多远?”   「哈哈哈哈~」那边的赤熛笑得很荡漾,「怕你太紧张,逗你一下~」   “……”田晋江想骂人,“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你敢不敢正经地活一会儿?”   「哪里哪里,我一直都活得很正经。就是因为太正经了,所以直到现在都没勾引到饲主。要是我像苗青一样会撩,早就躺在饲主的床上愉快地呐喊了。」赤熛的声音又开始忽近忽远。   “你再耍我,当心苗青收拾你。”   「很遗憾,他和老白现在不在对讲机范围之内,听不到我们的对话哟~而且他现在的道行没我高了,恐怕收拾不了我哟~」赤熛更加荡漾了三分,转椅被他扭得咯吱咯吱响,「记住我们刚才交待过你的三条注意事项:第一不要害怕,第二不要害怕,第三记住前面两条。『魙』的智力比『魖』高,可能会用很多种方法来吓唬你。你越是害怕,它的力量就越强。当你完全不害怕它的时候,它就没办法攻击你了。」   “你说的是很容易,可我是个普通人类啊。”田晋江咕哝。   「你只要坚持一小会儿就够了,苗青和阿白封住大楼东西入口之后就会赶过去保护你。顺便跟你说一声,『魙』正在向你靠近。」   “你又在逗我?”   「……这回是真哒。好了,我现在要去楼顶上,不跟你聊天啦。记住,不要害怕啊!」   “等等!那我现在要做些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了。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继续当诱饵。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好。”   「我是说,『我们』肯定不会有事的。」赤熛加重了“我们”两个字,「至于施主你,自求多福吧,我们会记得为你点个蜡。」   “…………”田晋江决定改名叫法海,回家就用洗菜盆收了这条蛇精。   咔嗒一声过后,对讲机里没音了。   少了赤熛的插科打诨,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寂静了,像雪后的午夜。   田晋江僵硬地站着。他知道这一次赤熛不是开玩笑,他感觉得到,有东西在什么地方盯着他,远远的,冷冷的。   压迫感一点一点在周身蔓延。田晋江努力平稳呼吸,挺直后脊攥紧了拳头。   好在走廊里仍有灯光,尽管微弱,但每隔几步就有一小片光明,多少能让人心里安稳一些。就像夜海中连绵的灯塔,一盏一盏…………   一盏一盏灭掉了啊卧槽!!   这样照搬恐怖片的场景真的好吗!!   灯光是从走廊尽头开始熄灭的。每灭去一盏,便会有一声轻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田晋江渐渐发现了那声音的来源:是墙壁上的照明开关。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贴着墙根慢慢行走,手扶在墙壁上,逐一按掉那些白色的开关。   “咕!咕唧!”手心里有个东西在拼命扭动。那个“丧团”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惊恐地挣扎着想要逃离。田晋江一刹那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冲动,想要把“丧团”砸向那个刚刚被按掉的开关,然后扭头就跑。   灯光突然不再继续熄灭。大约二十米开外,明暗交接的晕影之中,浮现出一个颜色浅淡的人形。它安静地伫立在墙边,像是一张照片上的一痕污迹。   “丧团”停止了挣扎,在田晋江手心里簌簌发抖。被它带动着,田晋江觉得自己的那只手也开始抖起来,继而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颤。   恶灵也好,厉鬼也好,民间传说中所有那些令人恐怖的事物,它们真正的可怖之处不是它们本身的形态,而是它们所代表的未知的险恶。   一个半夜入室行窃的小偷是危险的,但不一定是恐怖的。而一个半夜静静站在你的床头什么也不做的黑影却是恐怖的,因为那是一种目的不明的恶意。   田晋江此时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恶意。那个浅淡的人形之物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仿佛要将它所“看”到的一切都带入险恶的深渊。它全身的气息在重复传递着一个字:杀。杀。杀。   这时,灯又灭了一盏。那个人形的东西隐没入黑暗之中,接着在下一个照明开关前重新出现。仍是站在明暗交接的晕影里,比刚才的颜色浓重了一些,更像是一个有实体的人了。   这个过程又重复了两次。第三次,那个人形之物没有再出现在田晋江眼前。情况变得与最初一样:只有灯光由远及近一盏一盏渐次熄灭,但空气里什么也没有。   苗青说过,当“魙”和人离得很近的时候,人就看不到它了。   “丧团”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田晋江的手心湿唧唧的,不知道是“丧团”的泪水还是他自己的汗水。他下意识地连连向后退,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苗青苗青你快来救我不然你就吃不到我给你做的小米糕了也享受不到我的田式按摩了……   某种奇怪的咯咯声从头顶正上方传来。田晋江心脏一缩,条件反射地要抬头。   “喵呜!”一声熟悉的猫叫,一个小小的黑色影子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过来,五体摊开,糊了田晋江一脸。田晋江闻到了自家柑橘味香皂的味道。   “苗青?是你吗?”田晋江忙乱地扒拉脸上的猫毛,不小心手一滑,“丧团”掉到了地上。与此同时,咯咯咯声也更响了,像一把腐朽的锯子在切割他的耳膜。   “呜哇!”之前很嚣张的“丧团”现在变成了一个大哭的怂团,自己跳回到田晋江身上,哆嗦着往他衣服里钻,“呜哇哇!”   田晋江被这一上一下两个声音吵得头痛。苗青瞪起眼睛,对上下各叫了一声:“喵嗷!”   立刻,头顶的咯咯声和“丧团”的哭声都停了下来,仿佛接到了“闭嘴”的命令。田晋江顿时体会到了学习外语的重要性,可以实现跨物种跨物质的沟通。   “咪~啊~嗷~呜。”苗青伸爪拍了拍田晋江的头,一字一句地叫道。田晋江知道,猫咪拉长声音叫,是在向主人强调:我在这里。   田晋江心里一下子踏实了,抱起苗青亲了亲,“没事,看见你我就不怕了。”   咯咯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在发出警告。苗青厌恶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用两爪捂住自己的眼睛,又松开爪子看着田晋江。   “你是叫我不要看么?”   “咪唔。”苗青点点头。   “好,那我不看。你小心一点。”田晋江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视野合拢的前一瞬间,天花板上的“魙”发动了攻击。一个人形的东西陡然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它是倒吊着的,硕大的头颅带着一张上下倒置的乌青人脸,像一个钟槌,直扑向田晋江。   苗青斜过眼睛,敏捷地一转身,对着那张大脸就抡起了巴掌。   对于普通人类,“魙”是一个触碰不到的幻象。但对于妖精来说,这却是一个可以殴打的实体。   田晋江被这一幕惊得连闭眼都忘记了,眼睁睁看着那张被打得变了形的大脸从他面前掠过。尽管上下倒置,他依然准确地辨认出了那张脸上的表情——   “囧”。   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苗青是练过无影爪的。苗青的手速是很可怕的。而且苗青现在是很愤怒的。胆敢吓唬他饲主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田晋江终于明白苗青为什么要他闭上眼睛了,原来不是因为“魙”太恐怖,而是殴打“魙”的场面太暴力。   当那只“魙”鼻青脸肿向西侧出口逃窜时,田晋江只有一个想法:原来他之前写过的“人形哑铃”真的是可以实现的。   “它跑了。不用去追吗?”田晋江问蹲下来舔爪子的苗青。   苗青伸了个懒腰,变回了人形,“阿白在那边,它出不去的,只能往楼顶跑。赤熛就在那里抓它。”   话音未落,只听西侧走廊里也是一顿乒乓,田晋江看见一条人形三节棍往楼梯上逃去。他简直都有点可怜这只“魙”了,惹谁不好,惹上这三只妖精。   “那,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完成了。”苗青亲一下他的嘴唇,“主人,干得漂亮。”   田晋江忽地感觉到,自己衣服里面有个东西竖了起来。他的脸也不由得变成了一个“囧”,赶紧伸手去捂。   “我来吧。”苗青的手比他更快,朝那里一抓,揪出了瑟瑟发抖的“丧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你想怎么处置这个玩意?”苗青捏着那个“丧团”,用指头弹了弹。   “丧团”完全没有了嚣张的气势,哭丧着一张皱巴巴的脸,不敢逃跑,也不敢反抗。   田晋江看着于心不忍,把它拿了过来,“你教我净化它吧。”   “净化也分不同的程度。你是想让它消失掉,还是想把它调|教成跟随型的宠物?”   “还有这种操作?”田晋江看一眼“丧团”的脸。虽然这东西体型有点萌,可是这副倒霉的表情,实在难以跟宠物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净化了以后会比现在的样子可爱一点。回家以后再说吧。”苗青把它塞回到密封袋里。一进袋子,“丧团”又闭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窗外倏地掠过一道红色的光,像一条红色的长链划过夜幕。   苗青看了一眼,“那是赤熛的‘火赤链’。我们走吧,事情已经解决了。”   一想到那个蛇精病,老实人田晋江努力忍住告黑状的冲动。挑拨离间是不对的,嗯。   苗青见他不说话,问:“怎么,是不是那家伙刚才捉弄你?”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田晋江摇头,“他怕我太紧张,一直陪我聊天,可贴心了。他还夸你呢,说他要是像你一样会撩,早就在饲主的床上呐喊了。”   “……”苗青的眼神和心情都很复杂,总觉得自家饲主最近好像逐渐显露出一种隐藏得很深的丧病属性。“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当然是替你谦虚一下啊。我跟他说,他想多了,你并没有呐喊过,你只会咕噜咕噜叫。”   “……”苗青过了一会儿才说:“好的不学,跟那个蛇精病学得倒是挺快。”   “谁?谁说的?”赤熛声音晃晃悠悠从楼梯间飘了过来,“说我坏话的那一个,麻烦一次把话都说完,我这40米的大刀收来收去很麻烦的。”   红发的身影随即出现在转角处,肩上居然真的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苗青神色揶揄:“真难得,你居然也会把戾气变成正常形态的武器。”   赤熛语气中肯:“屎扔得多了,也会视觉疲劳。”   白招拒从西侧长廊走了过来,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你错了。让你感到疲劳的并不是视觉,而是你的心。”   赤熛瞥着自己肩头的大刀,目光沧桑:“你是说,我的心已经厌倦了战斗?”   白招拒叹了口气,表情稳定:“不。我是说,你的心里全是屎。”   田晋江看看苗青,“你希望我跟谁学?”   苗青思考了一下,“忘掉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吧。”   离得近了,田晋江看到赤熛背后跟着黑乎乎的一团东西。蛛丝般的细线缠绕在它身上,流动着几不可见的光芒。   “那就是刚才那个‘魙’么?”田晋江问。   “没错。”赤熛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那团东西,一脸厌恶,“带回去拷问,弄清楚它还有多少同类。”   田晋江有点惊奇,“这还能审问?它会说话吗?”   “不会说人话,但是有它的表达方式,我们妖精能听懂。”   “要是它不配合怎么办?”   “打,狠狠地打。把它打得六亲不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三观不正、二话不说、一丝不|挂。”赤熛用力点头。   田晋江:“…………”   那只“魙”也似乎微微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这惨无人道的拷问前景,还是因为这一言难尽的成语水平。   苗青叫了辆车,一行人——确切地说是一个人三个妖一个“魙”——返回住处。田晋江坐副驾,三个妖精挤在后座,看守着那只“魙”。当然,司机是看不见“魙”的。   一路上,司机似乎对他们几个很好奇,尤其是对后座那三个妖精,每到等红灯的时候就狂瞄后视镜。   “您是不是怕我们几个是坏人啊?”田晋江有点担心地问。想想也是,毕竟这大半夜的,四个年轻男人挤在车里,其中还有赤熛这么一个怎么看都不太像正经人的家伙,司机有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他提议:“这样,我们走热闹的地段,开着窗子,走有监控的大路。”   “不是不是。”司机不好意思道,“你们上车的地方附近不是有家娱乐公司嘛,你们几个这么帅又这么有气质,我在想会不会是个新人组合,训练到这么晚。”   赤熛大概闲着也是闲着,又开始习惯性地满嘴跑火车:“哇,您的眼力太厉害了。公司很看好我们的,说我们实力不错,肯定能红。”   田晋江听见自己也被司机纳入帅哥的行列,心里小小地暗爽,也就不去拆穿赤熛的牛皮了。   正想着,司机转过脸来看了看他,憨厚而正直地说:“不过你的气质好像跟他们不太一样啊,应该是经纪人吧?”   田晋江:“…………”老实人何苦伤害老实人。就让我维持片刻虚假的幻觉不好吗!   “他不是经纪人,是我的家人。”苗青忽然开口道,又对田晋江说:“你工作那么忙,下次就不要特意来接我们啦。”他的声音磁性,语调却柔柔软软的,属于“听一下耳朵就会怀孕”系列。   “……”司机虽然不明就里,但隐约有一种脑袋被按进了狗粮罐子的直觉,不说话了。   到家已经是凌晨。洗完了澡,田晋江问苗青:“你是在这边睡觉,还是到对门去跟他们一起打鬼?”   “鬼有什么好打的。”苗青擦着头发凑过来,又用那种让耳朵怀孕的声音说,“当然是选择睡觉。”   “你又撩。难道是想在床上呐喊了?”   “啧。”苗青不满地咋舌,“我发现你单独面对我的时候,反应力就提高了,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的把柄经常落在我手里,所以你对我构不成威胁了。”   苗青:“……”似乎很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做个小调查,宝宝们更喜欢我写哪一种类型的文?①是剧情文,有一条比较清晰的主线任务,主角前后期的性格有变化,有高|潮,最后打个大boss,结局。②是日常文,没有明显的主线任务,主要内容是人物日常互动,基本没高|潮,互动得差不多了就结局。定位不准确是我最大的问题,我得找解决办法_(:з」∠)_宝宝们可以在这边留言里说,也可以到我微博上说,一样哒。 【PS,我知道你们最想看的是啥,但是这个真的不能有哇,最近又发了新的站短通知啦,你们懂哒_(:з」∠)_】   ☆、第 34 章   田晋江刚铺好床躺下,苗青就凑了过来,用尾巴在田晋江脸上画着圈拂来拂去,无声地表示:要亲亲,要抱抱,要按摩,要嗯嗯。   他的发梢湿漉漉滴着水,瞳眸在水气里晶莹透亮。田晋江捧住他的脸看了又看,说:“你现在的样子特别漂亮哎。”   这么俗套的情话,苗青不屑于口头回应,浅蓝色的猫眼斜斜一乜,用眼神反问:本大爷什么时候不漂亮?   田晋江摸了摸他的头顶,“乖,把耳朵也变出来吧。”   “为什么?”   “好看哪!不是跟你说过嘛,你带着猫耳朵和猫尾巴的样子很性感。”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田晋江已经能很顺溜地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切,什么爱好啊你这是。”苗青嘴上吐槽,头顶上顺从地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   做完了一套常规按摩,又做完了一套不太常规的按摩,苗青半闭着眼睛,抱住枕头满意地呼噜呼噜。他这一次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在田晋江手上制造出新牙印,因此心里很得意。   田晋江一边拿纸巾替他收拾干净,一边逗他:“我想到了一个发大财的好法子。”   苗青懒洋洋挪了挪腰,“什么?”   “把你现在的样子拍成一套写真集,拿到我们公司去卖。一套卖一百,我就发了。我们公司有一大群你的迷妹。”   “你怎么知道?”   “公司有微信群哪,都快被刷爆了。我看到所有女同事的朋友圈都在说你们三个的事,说你的最多。涟漪效应你知道吧?只要我把你的写真集卖给她们,她们就会替我做更多的宣传,销路就这样越来越广。”   苗青略过上下文抓住了重点,怒道:“你加了公司所有女同事的微信?你想干什么?”   田晋江措手不及,急忙解释:“哪有,就加了几个人而已。我们IT部就是这点好,不需要经常跟别的部门打交道,人际关系比较简单。要说这职场的人际关系啊……”   “别给我岔开话题!”苗青直接拆了对方的招,“几个?手机拿来给我看,不然我挠你一整夜。”   田晋江只好悻悻地去拿手机,“不是说猫的占有欲没那么强吗,怎么你是个特例?”   苗青懒得啰嗦,接过田晋江的手机,又拿来自己的,捣鼓了几下,把双方互相加为联系人,然后开始抱着田晋江的手机仔细研究。几分钟后抬起头:“你骗我。光是从头像能看出是女孩子的就有十七个!”   那幽怨的腔调,就和田晋江以前不陪他玩时他不满的“咪嗷嗷嗷嗷”声一模一样。   “有这么多?”田晋江自己也吃了一惊,拿过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哦,这些都是平时经常叫我去帮忙修电脑的同事。因为我腿脚比较勤快,所以她们重装系统什么的就直接在微信上叫我。”   苗青拉起飞机耳,尾巴啪嗒啪嗒甩了两下。   一看猫主子又要闹小情绪,田晋江赶紧把手机放得远远的,“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没有恋爱缘的。要担心也该是我担心你好吗?你知不知道你往那里一站就是大写的‘妖孽’,一走路就是粗体的‘花心’?”   “乱讲。我们妖精很专情的,从一而终。”苗青甩过来一个白眼,“另外,你没有你想的那么没有异性缘。我今天在你们里公司转了一圈,结果在茶水间听到女职员谈起你。评价不错哟,说你是暖男。”   他抖了抖耳朵,想起那几位女职员之间对话的关键词:暖男,踏实勤奋,靠得住,有上进心,结婚的理想型对象。他站在茶水间外面偷听,心里一边暗爽一边愤愤:这个家伙可能是没有恋爱缘,但是有结婚缘。看来自己买下的那对钻戒得赶快送出去,不然没准儿还真会被别人抢了先机。   田晋江低头吻他一下,“我确实是暖男,因为我家的猫喜欢暖和的地方,我得随时提供温度呀。”   苗青:“……”好像又被微妙地撩到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家的饲主,天然呆萌撩?   一阵困意袭来,苗青打了个呵欠,眼神有点惺忪起来。   “快睡觉,都快两点了。”田晋江关了灯,给苗青盖好毯子,用手拍着哄他,“明天你就别去公司了,在家补补觉。你们猫不是一天要睡20个小时吗。”   “那怎么行。”苗青口齿含含糊糊的,抵抗着睡意,“我要跟你一起上班,每分钟都看住你。”   “你饶了我吧。”田晋江幸福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加班么,因为在家里没法工作,老是忍不住想撸你。你还想让我对你更上瘾?”   “嘁。嘴巴越来越甜了。反正我就是要看住你。”苗青又打了个呵欠,“不跟你说话了,我要睡了。”   田晋江轻轻抚摸他的头,那对毛茸茸的耳朵仍在那里。   “你的耳朵和尾巴不用收起来么?”   “你喜欢,就保持这样好了。”苗青凑近他的耳畔,用气息“喵”了一声,声音微哑地说了一句:“晚安,主人。”   田晋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要不是看在这家伙已经困得不太清醒的分上,真想再撸他一把。千言万语,都汇聚成网络上猫奴们那一句自豪的宣言:我是有猫可吸的人。   第二天上班之前,出于好奇,田晋江先到对门参观妖精审鬼的成果。   一进对面的房间,田晋江只想自戳双目。   某个身材妖娆的蛇精穿着样式令人发指的皮衣皮裤,一脚蹬在椅子上,手中霍霍挥舞着一条皮鞭,同时发出女王般的笑声:“哦活活活活活!”   田晋江:“…………”Excuse me??我是不是不小心闯进了情●趣play的片场??   白招拒依旧西服笔挺,推着金丝眼镜:“不用在意。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发泄一下。”   “这么说是有收获了?”田晋江精神一振。   白招拒点了点头,“刚开始,那只‘魙’什么也不说。后来他——”指了指赤熛,“他跳了一段肚皮舞,那只‘魙’自戳双目,然后什么都说了。”   田晋江:“……我仿佛可以理解那种绝望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们的建议!先群抱一下,明天挨个抱抱(づ ̄ 3 ̄)づ 依照宝宝们的意见,这篇文就以甜甜的日常为主,淡化主线任务~~如果故事多的话,就写成单元剧的形式(≧︶≦)   ☆、第 35 章   那边的赤熛听见了门口两个人的谈话,愉快地转过头:“啊,老实人你来啦。想不想看我跳肚皮舞?”   白招拒皱眉:“你没完没了了是吧?怎么逮着谁给谁跳?”   “我现在心情好嘛,需要发泄。再说,老实人还没看过我跳舞呢,肯定很期待。——对吧老实人?”   田晋江一口回绝:“完全不想看。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希望有一个正常的早晨,让我保持一整天正常的心情。”   “一日之计,这个词用得好。”赤熛点头赞许,“既然是一日之计,当然要色|气满满的才行。很快的,我保证你看了我的舞姿之后一整都会神清气爽。”   田晋江想了想,反正看个肚皮舞也没什么损失,点头道:“那你就跳吧。”   赤熛对白招拒一扬手:“阿白,come up some music.”   白招拒一边打开CD机,一边小声对田晋江说:“忍耐一下。只要他跳够了,我们今天剩下的时间就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了。”   田晋江瞬间对白招拒充满了深深的同情。跟一个患有重度蛇精病的蛇精同处一室,这需要做出多么大的牺牲。   CD机开始播放异域风情的音乐。赤熛背对着田晋江,风骚地扭起了水蛇腰。   就像苗青走猫步不会让人感觉别扭一样,赤熛的蛇形摆动也同样有着一种天然的美感。不但丝毫不显做作,而且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流畅优雅。   田晋江的内心一开始是抗拒的,但是看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承认,只要不去想这个呈§形摆动的家伙有着诸如朝别人扔屎之类的奇葩嗜好,这幅画面还是很具有观赏性的。眼前的赤熛恰似一条闻乐起舞的蛇,合着韵律,传递给观者近乎纯粹的神秘与野性。   看来是自己低估了赤熛。如果是这样的舞,多看几次也蛮不错啊。   田晋江正在这么想着,赤熛就转过了身,面对着他继续摆动。   田晋江:“…………卧槽!你给我停下!停下!你这是要作甚?”   赤熛:“怎么了?肚皮舞就是要露出肚皮来跳啊,少见多怪。”   田晋江:“你这是露出肚皮?我们对‘肚皮’这个词的理解是不是存在着一丁丁的偏差??”   赤熛:“没毛病。对我们蛇来说,正面头部以下的任何部位都可以叫做腹部。”   田晋江:“……”是在下输了。蛇精的世界,我们不懂。   好容易看完了这一场“以蛇精的角度来说叫肚皮舞以人类的角度来说叫丁丁舞”的表演,田晋江扶墙出屋。   白招拒站在玄关,不知在跟谁通电话。片刻后收了手机,走过来对田晋江说:“你今天不用去上班了。我刚才跟你们经理打了招呼,昨天你算通宵值班,今天可以轮休。”   “啊?”田晋江精神一振,对这条鱼的好感度立即飙升了几百点。同样是妖精,白招拒比赤熛靠谱多了。他赶紧客气道:“哎呀,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到。其实我昨天也没出什么力,用不着休息的。”   白招拒:“不是。我和赤熛一致觉得,拿你当诱饵来抓鬼简直太好用了,今天还想带你去别的地方再多抓几只试试。”   田晋江砰地关上自家的房门,“再见。”   黑猫形态的苗青正团在床上舔爪。看见田晋江回来,苗青在被子上打了个滚,开心地扭动两下尾巴尖。跟刚才那惨无人道的视觉摧残相比,自家的猫主子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田晋江蹲在床边问他:“是不是你让阿白替我请假的?”   “咪呜。”苗青闪了闪眼睛,无辜地摇头摊爪。   “别装了。是不是你想在家睡觉,又不愿意让我一个人去上班,所以干脆也不让我去上班?”   “喵嗷。”苗青又闪了闪眼睛,咕咚一下歪倒在枕头上,颠倒了视线看着田晋江,脸上的表情兼具“我不知道你在说啥”的茫然与奸计得逞的得意。   田晋江叹气,伸手去揉他:“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你知不知道,翘班跟翘课一样,是会上瘾的。要是我以后动不动就不想上班了怎么办?你养我吗?”   “……”苗青四脚朝天躺平,用眼神表达:养你又怎么样,来啊,调|戏我啊~   要是这种时候还能忍住不吸猫,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猫奴。   于是苗青被凶残地揉了一通。   田晋江的手刚一移开,苗青立刻坐了起来,翘起后腿,仔仔细细舔舐自己身上刚被抚摸过的地方。   田晋江郁闷了:“什么意思?你在嫌弃我吗?”   “咪呜。”苗青摇摇头,伸爪把床头的手机扒拉过来,在记事本里飞快地按下一段文字,啪啪啪敲着屏幕示意田晋江看。   田晋江拿过来读道:“猫咪舔舐被主人抚摸过的地方,是在用这种方式记忆主人的气味。这是猫咪爱主人的表现,并不是在表示嫌弃哦~(= ̄ω ̄=)”   跟苗青相处了这么久,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尿性,田晋江早已经知道。如果这家伙主动卖萌示好巴结奉承,那么后面多半还会有个反转。   田晋江放下书,“那我问你,如果猫咪真的是为了记住主人的气味而去舔被主人摸过的地方,那为什么不直接舔主人的手?狗狗们就会这么做哦!不要用猫咪害羞之类的理由搪塞我,你咬我的时候一点都不害羞。”   “……”苗青的眼睛扁了扁。这个问题好像一时之间不太好反驳。   田晋江把手伸到他嘴边,“这样,你舔我一下,我就认为你说的是真的。”   于是为了印证自己所言的真实性,苗青只好纡尊降贵凑了过来,舔了舔田晋江的手,又用脑门来来回回蹭了几下。   田晋江没想到苗青今天这么配合,正要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就见苗青无力地拖着脚挪到床边,把头伸出去对着地板:“呕。”   田晋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吃了早饭,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田晋江开始思考,要怎么度过这宝贵的一天。   虽然他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但是意外得到一天假期的感觉还是超~~爽的,就好像偷来了一段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时光。   田晋江决心,一定要用这偷来一天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整理房间!洗衣服!写文!读书!去健身房!给猫主子梳毛!继续上网络课程!学一门新的编程语言!人生啊人生,它是多么的丰富多彩~~   …………不过在做所有这些有意义的丰富多彩的事情之前,还是先躺床上刷一会儿微博吧。_(:_」∠)_   于是,卧室里出现了令人发指的一幕:一人一猫各拿着自己的手机,枕着同一个大抱枕,相对无言葛优瘫。   田晋江的微博关注列表是这样的:   很多读书博主,很多程序员博主,很多作家博主,很多漫画博主,很多健身博主,很多烹饪博主,很多搞笑段子博主,几个宠物博主。   他经常访问的列表是这样的:   几个宠物博主。   没了。   …………orz   倒不是说看了萌宠就不想看别的,而是田晋江每天刷微博的时间有限。这几个博主每天都发很多猫咪萌图、猫咪趣闻以及照顾猫咪的小知识,等田晋江把这些保存了一手机之后,就发现时间已到,必须得去做别的事了,只好含泪对其他博主们说拜拜。   古人说得好:十年忍得寒窗苦,一朝走上吸猫路。问子“我该怎么办?”子曰“我也是猫奴。”   今天也是一样。一个博主发了一段自家猫咪卖萌的视频,引来了一大波人隔着屏幕云吸猫。那只喵确实萌翻了,颜值又超高,田晋江也忍不住反复看了好几遍。   旁边苗青听见视频里娇娇柔柔的猫叫,凑过来看了看,又看看田晋江一脸“别人家的猫吸起来就是不一样”的表情,立刻挥起爪子上下左右高速挠屏,硬是用一双小黑爪制造出了手动黑屏的效果。   “别别别,这可是哥的新手机!”田晋江生怕他把屏幕刮花了,赶紧关掉视频,把手机扔到一边,“你又吃什么醋啊?我上班你不许我看别人,我上网你又不许我看别猫,你这也太霸道了吧?”   “喵嗷!!”   “你听听你,声音一点都不温柔。”田晋江还记着早上的一呕之仇,故意气苗青,“人家的猫叫起来声音都细细的,听得人酥酥的。你呢?声音哑哑的,听得人毛毛的。”   “……”苗青的眼睛瞬间变大了一圈,水光莹莹的。   “你卖萌也没用。人家的猫眼睛是琥珀色的,多暖啊。你呢?蓝色的,看着就冷。”田晋江抱着手臂,假装打个哆嗦。   “……”苗青的眼睛扁了,表情也瘪了,背过身去用屁股对着田晋江,来了一个标准的母鸡蹲,微微摇动着尾巴尖暗示:朕有小情绪了。给你一次机会,快来安慰朕。   田晋江伸出手去,轻轻捏了一下他尾巴和身体的连接处。以人类的形态来说,是尾椎的部位。这是猫咪最喜欢被触碰的部位。每次田晋江给苗青做按摩的时候,总是花很多时间抚摸这里。   苗青背上的毛一紧,习惯性地想要抬起屁股竖起尾巴。随即,似乎是突然想到自己正在赌气,举了一半的尾巴又愤愤地收了回去,蜷在身体旁边。   “好啦好啦。早上你嫌弃我一回,我也嫌弃你一回,现在扯平了,谁都不许再生气。”田晋江俯身贴过去,用下巴去蹭苗青毛茸茸的脑袋。   苗青使劲一甩头,对着田晋江的脸张嘴就咬。当然,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他全身都是丝绒般的纯黑色,只有嫩粉色的牙床和舌头随着他张嘴的动作显露出来,惹眼得很。田晋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家伙人类形态的样子:粉色的嘴唇,粉色的……   停!   关键时刻,田晋江不失老实人的本色,及时祭出了人类文明史上最具道德感的四字真言:我●要●下●车。   然而现实残忍地违背了他的愿望。只见小黑猫的身子倏地拉伸,在他眼皮底下变成了一具修长的人类躯体。苗青撩着头发,冷冰冰地翻过身,“我说你——哎你喷鼻血了!!”   五分钟后,田晋江从卫生间出来,用纸巾捏着鼻子,瓮声说:“第一,每次变回人形之前,请先考虑我们的姿势是否合适。第二,如果姿势不合适而你非要变回人形,请先在身上变出遮挡物。第三,如果姿势不合适而你非要变回人形并且非要一丝不|挂,请不要突然翻过身。如果以上三条你不接受,请随时做好送我去医院的准备。”   苗青:“……”   “我跟你讲,我们这些年轻人工作压力大、生活不规律又缺乏锻炼,体质很脆弱的,受不得强烈刺激。这次是运气好,只喷了几百公升鼻血,下次可能就直接挂掉了。”   苗青扯着被子角,很委屈:“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第一次变成人形的时候也没穿衣服,你可是很平静地坐在旁边盯着我看了一整夜。”   “你错了。”田晋江严肃地纠正,“首先,在当时的情况下,比起你不穿衣服这件事,‘猫变成人’对我的冲击力更大。其次,那个时候我是坐在床边,跟你之间有一段缓冲距离,不是刚才那个姿势。再次,那个时候的我不是平静,而是血槽全空的濒死状态。要不是生命力比较顽强,我那天晚上就已经挂掉了。”   “……”苗青拉起被子蒙住头,闷声闷气道,“我哪知道我会刺激到你啊。我又不像人家的猫,声音细细哒,眼睛暖暖哒。我一点都不萌。一点都不萌。”说一句,就从被子的缝隙里飞一个眼刀出来。   田晋江懒得跟一个傲娇的话痨多说什么,直接把他按在被子里,照着脸就亲。苗青又是一甩头,张开嘴作势要咬,结果动作慢了点,反而被对方一口封住了嘴。   苗青:“呕。”   田晋江:“你再这样我真的打你了啊!你是我的亲猫吗?”   苗青:“不是。亲猫不如人家的猫。人家的猫样样都好,我……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7 章   田晋江把苗青放倒在床上,强行摸他的肚子。   猫咪的肚子通常是禁区,但苗青是个例外。从他还是猫形态的时候起,每当田晋江给他洗澡,他就大大方方张开前爪露出肚皮任抚摸,甚至还一脸享受。   即使是在人类形态,苗青也改不了猫的习性。被按在床上之后,他像玩猫抓棒一样抱住田晋江的手臂,扭动着身子四脚齐蹬,一口一口咬对方的手。   对猫咪来说,这很正常。   可是从人类的视角来看,这就很不可描述了。别的不说,光是那两条圈上来的大长腿,就让人的血槽吃不消。   田晋江只好又拿纸巾捂住鼻子,“放开我,我要出家。贫僧法名贫血。”   苗青毫无磨人小妖精的自觉,坚决一撩到底:“今天什么也别做,陪我玩一整天吧。”   田晋江倒吸一口冷气,“不要撩人太甚。我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有理想有抱负的大好青年,并不想让自己沉溺美色无法自拔。刚才刷微博已经刷掉很多时间了,我得开始干正事。这么打打闹闹的,一天很快就荒废了。”   苗青一听勃然大怒,伸出十指的指甲,牢牢勾住对方的衣服:“你的人性已经沦丧到这个地步了?有时间吸别人家的猫,没时间吸我?!”   “吸别人家的猫不上瘾,吸你会上瘾。”   苗青:“……”竟然又一次无法反驳。   田晋江趁机抛弃了苗青,打开笔记本电脑,“从现在起的一个小时是我的学习时间。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啊,要不然睡一觉也行。等会儿我帮你梳毛,么么哒。”   他开始看网络上的视频教程。苗青原地躺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就此被冷落,变回了猫形态蹿过来,使劲用脑袋在田晋江的掌心里蹭。   “别闹别闹,我是真的在忙。”田晋江把他抱到腿上,挠他下颔的毛,“公司下个项目需要用到新的编程语言,我得尽快学会。平常加班没有时间,今天多学一点。”   “喵嗷。”苗青坚持不懈地添乱,伸出爪子咣咣咣敲键盘。   田晋江出其不意握住了他的爪,双手把他捂在怀里,让他动弹不得。苗青伸头蹬腿挣扎了一阵子,眼见脱身无望,只好恨恨地在田晋江腿上揣着手团起了身子,怒视屏幕上的进度条。每当田晋江抬手在键盘上打字,他就抬头去咬他的手指。   在如此情形下还能坚持学习,田晋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坐怀不乱的圣人。   看见自家饲主确实在认真做事,苗青就安静下来,不再闹腾,贴心地用自己的身体给对方当毛绒护腿。   ——哼,认真做事的老实人最讨厌了。虽然我喜欢。   过了一个小时,闹铃再一次响起。   田晋江关掉视频,整理了一下文档里的笔记。团在他腿上打瞌睡的苗青立刻兴奋地翘起脑袋,瞪大眼睛表示:现在可以陪我玩了吧?现在可以陪我玩了吧?   田晋江刚要开口,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是公司新项目小组里的一位负责人。田晋江知道肯定是工作上的事,赶紧接了起来:“……封闭式开发?什么时候开始?……两个星期啊……”   苗青竖起了耳朵,跳过来贴上手机听筒。所谓的“封闭式开发”他是听说过的,说通俗一点,就是把一大群人弄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关上十天半月,直到开发出新项目为止。   田晋江挂上电话的时候,苗青已经恢复了人形,正在浏览田晋江的邮箱。   邮箱里有一封刚收到的新邮件,内容是这次封闭开发的人员名单。苗青看完了名单,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我不赞成你参加。我可以给你们经理打电话,让他把你替换下来。”   “为什么?这次封闭开发的地方是一个度假山庄,挺好的呀。”   “就是因为在度假山庄,所以才不好。”苗青指着名单,“你看看,这些人里面,项目研发部的没几个,其他人和新项目根本不相关,我猜他们只不过是借这个名义去公费旅游罢了。项目研发部的人当中,你又是资历最浅的。我估计情形会是这样:其他人在那里度两个星期的假,只有你在干活。”   开玩笑,他家饲主哪能那么辛苦。   田晋江沉默了一下。的确,公司里有一些靠关系进来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负责什么工作的,只有发放福利的时候他们会率先出现。   “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应该去啊。”田晋江指了指名单里另外几个人,“这几个架构师都是公司里的大牛,平时我不太能接触到,借这个机会跟他们学点东西也好。再说,就两个星期嘛。就算辛苦一点,也不会比加班更累。”   “……”苗青眸光一闪,眯起了眼睛。   就在田晋江以为他要说出什么霸道总裁语录的时候,却见他画风突变,咕咚一下倒在床上,四肢微微抽搐:“啊,突然心口好痛。我觉得接下去的两个星期我都会生病,需要有人照顾。”   田晋江:“…………”空气里仿佛又有一排“戏精666”的弹幕飞了过去。“请你用正常的方式表演,这个画风我是不吃的,谢谢。”   苗青抱着枕头,一下一下晃着尾巴,“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其实你用不着这么努力的。我有很多存款。虽然维持不了奢侈的生活,但是足够让我们过得很舒服。我可以去做正常的工作,也可以让赤熛介绍客户给我。每接一单驱魔的生意,都能赚一大笔钱,比你当程序员挣的多多了。”   他的尾巴在身后打了个转,抬起眼睛看田晋江,“所以……你要是不想工作,可以随时辞职,不用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我愿意养你,也有能力养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8 章   说完这些话,苗青迅速把眼睛转向别处,盯着空气摆出若无其事的神色。   田晋江瞬间生出一种“被求婚了”的错觉,心里暖得无话可说,对着苗青张开手臂:“过来,抱抱。”   苗青犹豫了一下,象征性地往床边挪了挪,然后又侧身躺下,表示:朕只能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了,你来迎驾。   田晋江知道他在害羞,从背后抱住他亲了一下,“谢谢,我很开心。”   “那你答应了?”   “这么好的事,当然答应。”田晋江点点头,“不过,我想先预订这个服务,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用。当初应聘上这家公司很不容易的,现在就辞掉有点可惜。”   “切。说了半天,还是不答应。”苗青翻他白眼,“本猫的包养名额仅限一人,不接受预订。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你自己看着办。”   “嘴硬。我要是真的没饭吃了,你才不会不管我。”田晋江用指尖轻挠苗青的下颔,苗青稍稍挣了一下,就舒服地咕噜咕噜起来。   “我是真的很喜欢程序员的工作,不单单是为了挣一份薪水。再说,现在我还年轻,想多积攒一些道行。”   “什么道行?”苗青斜过眼睛,“我们妖精积攒道行是为了修成人形,你们人类又不需要。”   “需要的呀!人类的道行分为两种,一种是会消失的,比如钱和名气。一种是不会消失的,比如为人处世的智慧。这两种道行都很重要,哪个都不能缺。我想,佛家所说的‘福慧双修’,如果从世俗的角度来理解,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   苗青听了,正要习惯性地吐槽,只听田晋江继续说:“遇到你是我修来的福气。但是我也要修炼自己的智慧,才配得上这份福气。”   “……”苗青噤声了。总觉得自家饲主近来好像修炼成了一种叫做“一言不合就奉承”的技能。   田晋江一边顺手给苗青做按摩,一边慢慢地说:“我跟你提起过我家以前的事吗?我念中学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爸的公司挣到了钱,我们家一下子富裕起来了。当然,距离富豪差得远,但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算得上是有钱人了。”   家里经济状况最优裕的时期,父亲购置了一栋位于湖心岛的别墅,周围遍植桂树,寓意“贵气袭人”。秋季下雨的夜晚推开窗子,一整夜都闻得到缠着水气的桂花清香。   那个时候,他真的相信这是苦尽甜来,以后的生活将会越来越好。但是随后的现实却只印证了四个字:好景不长。   失去了财产之后,全家人的生活被打回原形。尤其是父亲,每一天都沉浸在悔恨与不安之中,过了很长时间才从打击中走出来。   父亲说,自己吃亏就吃在缺乏看人看事的眼光和智慧。挣钱当然很重要,但是只知道挣钱是不够的。一个人只要想向上走,就会绊到很多绕不过去的坎,遇到很多防不胜防的恶意。钱也好名气也好,都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失去。然而有些东西是不会轻易失去的,比如经验和智慧。每做一件事,都要同时积累这两种东西,这样一来,即使有一天再次身无分文,也还有智慧的资本。   “所以,我上班不单是为了钱,也是积累社会经验。”田晋江捏捏苗青的小下巴,“你想,万一有一天我失业了,既没钱又没经验,你又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呢?所以——啊哟!!”   话还没说完,他就痛叫出声,惊恐地企图夺回自己的手,“你是属鳖的吗,怎么一言不合就咬人?”   苗青紧紧咬住他的手背,丝毫不松口,口齿不清地恶狠狠说:“你有钱没钱,我都咬住你了,你别想甩掉我。”   田晋江夺了几次手都没有成功,终于愤怒了:“你以为只有你会咬吗?我们人类的牙齿也是可以当武器的,不然你以为‘以牙还牙’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   咬手大战演变成了一场不可描述的互啃。   最后,带着一身不可描述的草莓,苗青同意了田晋江去参加这次封闭式培训。但条件是,田晋江必须以一种不会引起轰动的方式在公司同事面前公开他们的关系。   于是,田晋江在朋友圈里po了一张自拍照。照片上的他与自家的小黑猫嘴对着嘴,配了两句古诗: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3)(ε ̄ *)   【糖糖:你翘班就算了,还躲在家里吸猫!这是犯规我要举报!】   苗青也在自己的妖友圈里发布了同样的内容。刚发出来,就听见对门传来赤熛声嘶力竭穿透墙壁的呐喊:“虐狗滚——!!”   苗青把田晋江收到的公司邮件转发给赤熛,发信息道:「帮个忙,我也要参加这个封闭培训。」   片刻后,赤熛的信息回了过来:「你别想跟老实人独处,我和阿白也会去。」   苗青慢悠悠回复:「有些妖真是抖M,一边喊着虐狗滚,一边跟随求虐。」   隔了一会儿,白招拒发来一段小视频:一条赤练蛇呈M形不停抖动。   白招拒(语音):「你们快来救救我吧。他说他要这么抖一天。」   苗青:「你给他找一个抖S,他就消停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五行欠虐。实在不行你自己上,虽然你是鱼类,但我一直认为你有禽兽的潜质。」   回复完了这条,苗青把手机放到一边,对田晋江说:“在你去参加培训之前,我要先教会你一样技能。这对你很重要。有了这个技能,以后你单独出行的时候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他伸手从床头柜里扯出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那个青团子模样的东西表情凶巴巴地看着他们。   “丧团!”田晋江一拍脑袋。昨晚苗青说了,要用这个丧团教他如何净化戾气。早上出门时他还记得这件事,结果被赤熛的肚(J)皮(J)舞给吓得忘了。   苗青点头,“净化戾气这种事呢,其实很简单,就需要三个条件:一是天赋,二是爱心,三是耐心。天赋你是有的,接下来只要用爱心去感化戾气对象就可以了。你看我给你做个示范。”   苗青提起袋子举到眼前,注视着里面那个小东西,“现在我要把你拿出来了。不听话就灭了你,明白了吗?”   “丧团”哆嗦一下,瘪了两圈。   田晋江:“……”真是令人窒息的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  多说一句,喵虽然很萌,但还是不要去亲哦~~m(=●ω●=)m【成精的喵除外_(:з」∠)_】   ☆、第 39 章   苗青用两根手指把“丧团”夹出来,像盘玉器一样在手里摩挲。一缕缕黑色的丝状物缠绕在苗青的指尖,又很快消失不见。   起初“丧团”哼哼唧唧地扭动身子,似乎想要逃走却又不敢。过了一阵子,它安静下来,原本浊重的颜色开始变得清浅,隐隐有一层薄雾般的光晕在它表面流动。   “喏,是不是很简单?你来感受一下。”苗青拉住田晋江的手,两人掌心相对,十指交握,把“丧团”包覆在中间。与昨晚相比,此刻的“丧团”摸上去暖暖的,不知是因为苗青的体温还是戾气被抽离时产生的能量。   “你闭上眼睛,能不能感觉到戾气的流动?”苗青轻声说道,微凉的气息像晨风拂过水面,“你现在没经验,操作不熟练,可以借助想象来完成。想象有一条河在你眼前流淌,并且慢慢变得清澈。然后,把你对戾气流向的感受与这条河流结合在一起。”   按照他所说的,田晋江闭上眼睛,进行想象。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条戾气汇聚而成的河流,从黑暗的地底涌出,流速越来越平缓,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澄澈通透。   “好了,差不多了。”苗青的声音从河流上游飘过来。田晋江睁开眼睛,看见掌心里的那只团子已经变得晶莹透明,像一个圆溜溜的果冻球。   “它变成这种状态的时候,就表明戾气已经被净化了。接下来,你可以把它变成你想要的颜色。你喜欢什么颜色?”   田晋江想了想,“浅蓝色吧,柔和一点的。”   苗青的指尖飞出一缕浅蓝的线,缠绕在透明团子上,然后均匀地晕染开。透明团子被染成了粉嘟嘟的浅蓝色,像一块弹性很好的棉花糖。   “行啦,你的第一个宠物诞生了。”苗青把它转过来看了看,略一蹙眉,“等一下。这个表情不太对,还需要进行一些技术性的修正。”   田晋江是做技术的,一听“技术”两个字就格外来精神,瞪大眼睛看苗青怎么操作。   只见苗青像揉面团一样把团子的脸用力揉平,接着又喀哧喀哧捏了几下。   修正之前:(╰皿╯)   修正之后:(●︶●)☆   “好了,这样就完成了。”苗青把这个表情亲切的团子放到田晋江面前,“简不简单?通不通俗?”   田晋江:“…………”真是富有技术含量的操作。   苗青进一步解释道:“今天这是为了让你看明白而放慢了动作。等你熟练以后,所有这些操作都可以在一瞬间完成,普通人根本就看不见你做了什么。被你净化了的人会失去攻击性,而你可以把能量存储起来,等需要的时候使用。”   “要怎么使用?”田晋江兴奋地看自己的手,“哇,我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拥有超能力了。”   “被净化的戾气能量可以变成各种武器,或者说‘法器’。它们对普通人没有作用,但可以攻击戾气凝结成的实体,比如你之前见过的‘魖’和‘魙’。不过,你现在还做不到使用戾气进行攻击,以后再慢慢练习吧。”   田晋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戾气应该是不能被普通人看见的吧?可是,赤熛的衣服不就是用净化过的戾气做出来的吗?”   苗青沉默了一下,“一般来说,戾气的确不会被普通人看见。不过,因为净化过的戾气可以自由变换颜色和透光度,所以还是可以被普通人看到的。说得简单一点,你差不多可以这么来理解:赤熛身上的‘衣服’,实际上只是一层光学投影,或者说是一个幻觉。”   田晋江:“……那就是说……他其实……”   苗青点点头,“是的。其实他每天都在愉快地祼奔。”   田晋江:“……”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正视那条蛇了。不不,从来都不能正视,从此以后恐怕就连斜视那家伙都会有一定的心理障碍。   不一会儿,田晋江又接到了公司邮件。更新过的“封闭培训人员名单”出炉,除了原定的人员之外,苗青、赤熛和白招拒三个人也赫然在列。赤熛虽然是个蛇精病,但办事效率的确非常之高。   田晋江上网查了一下培训地点所在的那个度假山庄。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以前他只是对这个地方略有耳闻,没想到设施出乎意料地好,而且还有温泉。从照片上看,风景很是怡人。   跟苗青一起泡温泉吗……   田晋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不得了,一定是想象中的水温太高了,全身都莫名燥热啊嘿嘿嘿……   ——不对不对,“嘿嘿嘿”不是老实人应该发出的笑声。我们老实人一般都是“嗝嗝嗝”地笑的。   田晋江急忙在心里对自己的人设进行自我修正。   苗青也看了看网页上的图片和介绍,“唔,好像还不错。既然这里有温泉,那你帮我准备一条泳裤好了。还有浴衣和拖鞋也都带上,牙刷毛巾面膜什么的就不用说了。我不用旅店里的东西。”   “哦哦。”田晋江点着头,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话里有一个匪夷所思的词,“等等,面膜?家里什么时候有面膜?”他连洗面奶都不怎么用,几乎一向都是用香皂洗脸,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美容品。   “……”苗青的表情在零点一秒之内从“卧槽说溜嘴了”切换到“干脆装傻算了”,扬起高贵冷艳的脸悠然说道:“什么面膜?你听错了。我的美貌是由内而外自然焕发的,来自灵魂,深入骨髓,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界的东西来保持容颜。”   田晋江干净利落地打断对方的话痨技能,“你到底把面膜藏在哪儿了?”   “……”苗青嘟着嘴,“不告诉你。你要用自己去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0 章   公司的大巴在山路上行驶。   田晋江坐在靠前的座位,觉得有点无聊。   大巴车里的气氛很沉闷,与公司集体旅游时的热闹截然不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参加这次封闭式培训的不是公司里的技术精英就是特权分子,彼此都看不上眼,寒暄几句维持一下表面的亲切热情,就懒得再互相理睬。   苗青、赤熛和白招拒坐在大巴最后一排。   赤熛煞有介事地戴着墨镜,坐得大剌剌的,摆出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在这个团体里,这副姿态倒是挺合适。   白招拒还是一副斯文[划去]败类[/划去]的表情,端端正正地坐着,手里翻阅着一本光看封面就很艰深的书,时不时儒雅地推一推金丝眼镜框。   跟这两个画风清奇的妖精比起来,苗青总是那么的正常。他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神色悠闲地凝望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缤纷树影。阳光偶尔透过树梢照入车窗玻璃,在他睫毛上跳动,让他的眼神也光彩闪烁。   这么一双美目所注视之处,万物都添了灵性。看云的时候,是云淡风轻。看人的时候,是岁月静好。   以上所有修辞都以不知道此人(猫)的底细为前提。   田晋江回想了一下这个家伙每天在家吃饱喝足之后四脚朝天躺在床上露出肚皮要求按摩的情景,emmmmm……还是观赏他此刻的云淡风轻岁月静好吧。   出发之前,田晋江悄悄在家里搜索了苗青的面膜。倒不是他对面膜有多么执着,而是纯粹出于好奇。这间小屋子就这么点地方,一眼就看得到所有的犄角旮旯,藏根针都不太容易。就算面膜能够缩到很小,也总要占地方的。   再说,以苗青的尿性,既然用面膜,十有八九还在用别的护肤品。要不然他变成人形以后,那张小白脸怎么会像水晶虾饺一样莹润光泽吹弹可破。   因此他很好奇,苗青平时到底把这些东西藏在哪里,他打扫房间那么多次,居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结果,在家里搜寻了一大圈,最终只是再次印证了一个道理:猫藏起来的东西,神仙也别想找到。   又拐了几道弯,大巴车放慢了速度,渐渐驶入一片开阔的停车场。车身轻微地左右摇晃,隐约感觉得到轮胎与地面沙沙的摩擦。眼前的景物忽然变得亮丽,一下子有了各种色彩,不再是旅行途中那些颜色单调的山石和枯枝败叶。   浅红翠绿的丛林之间,露出一排巧克力色的屋顶,那就是他们这群人在未来两个星期之内住的地方。每栋小木屋有楼上楼下两个卧室,共用一个客厅。屋舍与屋舍之间有鹅卵石步道和小木桥相连,很是别致。   房卡采用抽签的方式随机分发。苗青动动指头,用了一点小小的法术,田晋江就被“随机”分配到了苗青的房间。不用说,赤熛和白招拒也“碰巧”抽到了同一栋木屋的房卡。   带队的人事部经理一见这个情况,觉得召唤起田晋江不太方便,想给他换个房间。结果话刚出口,就遭到了苗青彬彬有礼的口头拒绝,以及赫赫生威的眼神杀——只有我能指使我家饲主做这做那,你们这些不识相的人类给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人事部经理只好泪流满面地目送田晋江跟着苗青一行人走进了小木屋,回头叫另一个年轻职员:“小张,你去帮李总他们拿行李。”   每栋小木屋都有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田晋江住的这一栋叫“蟾桂轩”,室内装饰以月亮和桂树为主题。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窗户是圆形的,像一轮巨大的圆月。   “你睡哪一张?”田晋江指着两张大床,开心地问苗青。   “什么睡哪边,当然是睡一起。”   “这样不好吧。”田晋江犹豫着,“毕竟不是在家里,周围有这么多同事,还是注意一点好。”   苗青不以为然,“楼下的大门反锁了,他们又进不来。”   田晋江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总觉得怪怪的。再说,赤熛他们住楼下,万一忘了锁门,有同事直接上楼来怎么办?”   苗青理解他的心情,也就不再勉强,慢悠悠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那我睡靠门的这一张床。你要帮我铺床,泡茶,准备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听我的一切吩咐。”   田晋江也很配合,像个恪尽职守的管家,毕恭毕敬地鞠躬:“遵命,喵大少爷。”   “哼嗯~”苗青弯起猫唇,发出意味不明的性感声音,“帮我换泳裤,我这就想去温泉馆看一看。”   “哦哦。”田晋江赶忙打开行李箱,拿出贴有泳裤标签的收纳袋递了过去。   苗青晃荡着那条翘起的大长腿,看了一眼,却不接,“主人,你又顽皮了。我说的是‘帮我换泳裤’,不是‘帮我拿泳裤’。”   田晋江:“……哪会有人在房间就换泳裤?到更衣室再换呀!”   “不要。”苗青头顶上冒出一双猫耳朵,又往两边一拉,“到更衣室就不能让你帮我换了,不高兴。”   田晋江:“……”   (以下省略一万字)   换好了泳裤,苗青穿上浴衣,用了一些牛奶和点心,就和田晋江一起往温泉馆去。   赤熛和白招拒已经先过去了,因为想趁没人的时候恢复原形放松一下。田晋江一想到他们两个泡在热水里的景象,脑子里就忍不住跳出“蛇汤”和“鱼汤”的字样,不由得一脸黑线:“万一他们正泡着的时候,突然有别人进来了可怎么办?”看见一条鱼也就算了,要是看见一条蛇的话,恐怕会把人吓个半死的吧。   苗青回答得很轻松,“不用担心,他们会用戾气画一道‘界’。普通人一越过那道‘界’,他们就会感觉到,在一瞬间变回人形。要是想更保险一些,还可以在‘界’上加一个咒,让别人在一段时间内不想靠近。”   “还有这种操作?听起来很拉轰的样子。”田晋江由衷地感叹做妖精真好,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上次我们抓那只‘魙’的时候,为什么要特意让外保把公司周边清空呢?用‘界’把公司周边全都围起来,不就可以避免闲杂人员入内了吗?”   “因为画界的范围不能太大,否则的话,‘界’会变得非常稀薄,容易被突破。”苗青按了按田晋江的头,“这些我以后都会教你。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泡温泉吧。祼泡很舒服的。”   “祼泡?!”   “是啊。”苗青耸耸肩,露出人畜无害的纯洁表情,“既然可以用‘界’把别人都挡在外面,干吗不祼泡。”   “那你……!”田晋江指着苗青的胯|部,手指开始做简谐振动,“那你干吗还让我帮你换泳裤?!不是多此一举吗?”   “噢,我是故意的。”苗青点了点头,“我就喜欢看你想吃掉我又舍不得碰我、想打死我又舍不得动我的样子,主人。”   田晋江:“……妖精,你在玩火。”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1 章   温泉馆面积很大,分为几个区域。整个场馆都没有窗户,全部依靠人工照明,错落繁复的灯光把不同区域渲染得风情迥异。休息区摆着一排沙滩椅,是供泡汤间隙使用的,正式的休闲娱乐用餐区在二楼。   按说这装修风格挺别致舒适,但也许是空无一人的缘故,田晋江乍一进来,感觉像是误闯了《西游记》里妖精的洞窟。   苗青非常细致地淋浴完毕,用一条毛巾裹着身体走了出来,站在空地上做一些简单的活动。半明半昧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身体轮廓,猫一样纤细的腰肢诱人得紧。   田晋江又觉得嘴巴不太管用,“赤熛、赤熛他们呢?”   “不知道,大概在里面的池子里吧。他喜欢温度高而且光线暗的地方。”苗青一边说,一边漫不经心地舒展着两条大长腿。   “那,那我们也去里面吧。这里不方便。”田晋江耳红脖子热,想移开目光又转不动眼珠。   他的意思是,这里靠近入口,怕有人突然进来,看到苗青变回原形的样子。   苗青明白他的意思,但故意曲解,贴近田晋江的耳朵轻声说:“好的呀。这里灯光太亮,我会害羞哒。”   田晋江:“……”害羞泥煤。刚才在房间里,光天化日之下,你不是还强迫我给你换泳裤吗?你个没羞没躁的妖精!   忽然有个湿湿凉凉的东西触碰到了田晋江的耳垂,柔软而灵巧地拨弄着。苗青的声音在耳畔吹气如兰:“主淫,你的耳朵红了,我帮你降降温。咪呜。”   田晋江端庄大气(←_←读作“鼻血滴滴”)地训斥道:“妖孽!我再跟你讲一遍,你在玩火!”   “嗯。”苗青极其妖孽地一笑,蓝色的瞳在幽暗中闪着微光,媚眼如丝,“这里都是水,不怕□□缠身。来呀,老实人。”   他迈着猫步往灯光幽暗的地方走了。田晋江跟上去,脚下踩着云朵似地轻飘飘的,好像快要乘风而起了。唉唉,养了个没羞没躁的妖精好姓胡,好姓胡。   苗青很挑剔,一连试了好几个池子,都不满意。   他试水的方式很有趣,像猫咪踩水一样,用爪子,哦不是,用手在水面上轻轻一按,带起一些水汽,然后耸动着鼻尖嗅一嗅,再一脸嫌弃地走开。   选了半天,苗青似乎终于选中了一个勉强令猫满意的池子,变回小黑猫站在池边的岩石上,指着水面回头叫田晋江:“喵哦~(就这个啦~)”   喵音未落,一条红黑相间的蛇尾突然从水里冒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小黑猫的身体。苗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噗通一声被拖了下去。   “苗青?苗青你没事吧?”田晋江吓了一大跳,几步赶了过来。池子里的水像被巨大的汤匙搅动着一般汹涌激荡,隐约可见池底有一团猫蛇一体的东西在满地滚来滚去。   田晋江想了想,猫是怕水的,苗青在水里打起架来可能比较吃亏。他急忙扶着石头站稳,抬起一只脚,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面,准备一看见某蛇就毫不留情地踩下去,助苗青一脚之力。   忽听池子另一边水声一响,缓缓冒出一道白色的影子。披散着月白色长发的男人像鱼一样钻出水面,好整以暇地靠在池子边上,对田晋江点点头:“来啦。”   一条蛇尾卷着水花从他面前扫过,白招拒不疾不徐地微微侧开头,躲避飞溅的水珠。   田晋江:“他俩打成这样,我们就光是看着什么都不做吗?”   “也对。”白招拒思索了一下,“你赌哪一边,赌多少钱?要下注的话,动作最好快一点。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两个都会淹死。”   田晋江:“……”你们的友谊真令人热泪盈眶。   水声又是一响,人形态的赤熛和苗青同时钻了出来。   赤熛捂着脖子,痛心疾首指着苗青:“靠!居然敢咬我的七寸,你这只臭不要脸的猫!”   苗青挑起眉,不悦地翻了翻眼睛:“那你趁我没防备突然把我拉下水怎么说?你这条恬不知耻的蛇!”   “臭不要脸的猫!”   “恬不知耻的蛇!”   白招拒慢条斯理地插话:“这里的温泉水质不行啊,PH值和矿物质含量都不达标,只能说是个大热水池子罢了。”   苗青首肯:“嗯。跟我们以前在山里修炼的时候泡的纯天然温泉相比,确实差远了。”   赤熛附和:“就是。这种水质,只配给我们当洗脚水。”   接下来,三个妖精开始心平气和地谈论起温泉的水质,仿佛之前的打架斗殴与气急败坏的对骂都完全没有发生过。   田晋江:“……”不管相处了多久,始终不是很懂你们妖精的套路。   “哟~老实人~”赤熛双手叉腰,婀娜地对着田晋江扭了扭腰,“你抬着一只脚干什么?”   “呃……”田晋江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准备随时对赤熛下毒脚,只好说:“那个,我想试试水温,哈哈、哈哈哈。”   “不用试了,温度刚刚好。”赤熛笑得花枝招展百媚丛生,“下来吧下来吧,水质优良,特别适合你的体质。”   田晋江:“……”你当我是傻的吗?十秒钟前你不是还说这水质只配给你们当洗脚水吗?要不要这么歧视人类啊??   苗青扬起鼻尖在空气里闻了闻,晃晃尾巴,从池子里跨了出去。   赤熛喊他:“你去哪儿?”   “去更里面的那个池子。”苗青拉起田晋江,回头对着赤熛投去挑衅的一瞥,“不要跟来,我要和我家饲主共享鸳鸳浴。这种乐趣,你这个没有饲主的妖精是不会懂的。”   田晋江被他拉着往更深处的池子走去,身后传来赤熛风中凌乱的咆哮:“……阿白!帮我!这次我一定要把个混蛋淹死在这里!”   白招拒:“你这个心态要不得,要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在温泉馆的更深处,苗青又挑了一个池子,正要进去,忽然回头问道:“主人,想不想泡个鲜花浴?”   田晋江看那池子,“只有水啊,哪有鲜花?”   “等一下就有了。”苗青微眯着眼睛,笑得百媚丛生,“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步步生莲花。”   他说着,举步跨入池中。池水在他的脚下起了一圈微微的涟漪,向四周荡开,但他的脚依然踩在水面上,仿佛踏着一层透明的冰。一朵朵粉玉似的花苞旋即在他的脚跟处探了出来,扑簌簌地绽开,空气里随之飘逸起一缕沁人心脾的幽香。   田晋江看得心旷神怡,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对了,你的头发可以变长吗?就像阿白一样?”   “当然,这有什么难。”苗青轻松地耸肩,“——怎么,你想看我长头发的样子?”   “嗯……嗯啊。”田晋江微赧,“你现在的样子很像神仙,我觉得……神仙应该像古代人一样是长头发的。”   苗青闻言,稍稍侧了侧头。黑色长发倏地如同散开的绸缎披垂下来,光彩宛然,一直垂到脚跟。他身上也多出了一件薄纱似的长衣,带袂飘飘,胸襟半遮半掩,真如神仙降世,驭风凌波而立。   苗青目光流转,眼角在水汽里染了一抹淡红,殷殷看着田晋江:“主人,这样可好?”   “……”田晋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民间总是说狐媚狐媚,怎么就没人说猫媚呢?猫这东西不但媚,还媚得一脸纯洁无辜,用小眼神控诉着别人的心太污。   苗青一直走到水池正中间,那朵朵粉莲也一路随他的脚步开放到池心。苗青转身招手,“来吧,你也下来,我们同浴。”他的声音也像晕染了水汽一样,听起来湿润而飘渺,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田晋江定了定神,小心地踏进去。水的表面竟然真的凝固了,触感光滑柔软。但一踩下去,却像踩破了一层膜似的,一脚踏进了水里。   “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一样走在水面上?”   “因为你太重了。”苗青露出一丝小小的得意,“我用戾气做了一层膜,覆盖在水面上。其实,这些花,这个香气,包括你现在看到的我、听到的我的声音,都是我用戾气制造的幻象。真正的我现在是猫形态,所以体重很轻,可以走在这层膜上。”   田晋江大吃一惊:“还有这种操作?”怪不得苗青的话音听起来有点飘,与他平时的声线不太一样。“那,如果把幻象去掉,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   “……”苗青沉默了一下,“你真的想看真实的情况?不怕幻灭?”   “不怕。”   苗青的眼睛一扁。接着,人形的苗青不见了,莲花也不见了,水面上只站着一只小黑猫。   “那些莲花是什么变的?”   “咪哦。”苗青伸出前爪,往水面上指了指。田晋江借着灯光看到,上面有一行浅浅的小窝。原来那些步步生出的莲花,就是猫足的肉垫踩出来的小脚印。   “果然很幻灭。”田晋江点了点头,“刚才还是神仙,一秒钟变成马戏团。”   “……”小黑猫拉起飞机耳,变回了人形浸在水中,“我受到了伤害,你要补偿我。我要求全套的按摩服务。”   (以下省略一万字)   泡完了温泉,苗青像只吃饱了的猫,田晋江像只熟透了的虾。要不是田晋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连自己都要以为自己被吃了。   赤熛一见他就嚷了起来:“哟!老实人,你这是不小心掉锅里被煮了?”   田晋江只好厚着一张老脸打哈哈:“水太烫,水太烫。”   四个人回到那栋小木楼“蟾桂轩”。闲着无事可做,赤熛叫了几样点心,四个人坐在一楼的客厅里看电视。   山里的夜来得早,没过多久,窗外的天色便暗了下去,霞光渐收,晚风簌簌。忽然,在那风声之中,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鸟叫。   这地方有鸟很正常,田晋江没有在意。另外三个人却同时竖起了耳朵,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   “你们听见那个声音了吗?”白招拒问两位同伴。   “当然。”赤熛的眼睛熠熠发亮,“肯定不会错。”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一道清冷冷的男声:“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过得很享受啊。”   随着这声音,门外走进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挑男人。黑发,细眉,俊眼,薄唇,面容冷峻。   “果然是你们。”黑西装男人的声调冷淡,全无起伏,“我今天刚到这里,一入住就感觉到东南方向的蟾桂轩妖气很重,所以过来看看。”   “嘁。”苗青仿佛不高兴似地皱起眉头。   赤熛立刻像蛇一样嗖一下蹿了过去,半空里都是他兴奋的声音:“大黑!我正想着你这些日子到底躲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修炼,没想到就在这儿遇上了。咱们妖精天团四大天王终于聚齐啦哈哈哈哈!”   田晋江听赤熛这么说,便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这个俊朗的男人,一定就是他们曾经提起过的第四个小伙伴,以北方黑帝“叶光纪”为名的那只黑百灵。   “阿熛,阿白,好久不见。”叶光纪对着赤熛和白招拒点了点头,又侧目望向苗青,“还有那只猫。”   苗青哼了一声,把头转到另一边。   田晋江觉得这势头有点微妙,找了个机会悄悄问白招拒:“我怎么觉得他们互相爱答不理的啊,难道有什么过节?”   白招拒推了推金丝眼镜框,“说起这件事情啊,话可就长了,关系到他们两个修炼成人形之前的一段旷古孽缘。”   田晋江一听更紧张了,压低了声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是谁坏了谁的修为?还是谁抢了谁的灵丹?   白招拒:“猫不是都爱抓鸟嘛。苗青还是小猫的时候,挠过他一爪子。”   田晋江等待着下文。半晌过去,白招拒完全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讲完了?”   “讲完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说起来话长?还旷古孽缘?”   “我就那么形容一下。你们人类就是太较真,思维不够开阔,所以很难修成神仙。”   “我代表人类谢谢你。”   叶光纪的耳朵却是灵得很,早听见了这边的对话,眼神冷冷地瞥了过来,讥诮道:“挠了一爪子?阿白,你说得还真是轻巧。你难道会不知道,猫是天生的鸟类杀手?他那一爪子不当紧,我差点就不必继续修行,直接灵魂飞升了。”   那厢的苗青啧了一声,“这么没水平的话,你说了那么多年,烦不烦?我当初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猫,抓鸟是我的本能,又不是故意要针对你。而你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修行了,要是连一只柔弱的小猫咪的攻击都躲不开的话,那你也用不着渡劫了。”   叶光纪嘴角一扬,“说到渡劫,某猫好像失败了嘛。渡劫之前那么神气活现的,我还以为十拿九稳呢。”   “……”苗青似乎被戳到了软肋,咕嘟着嘴不作声了。   田晋江觉得这气氛隐隐有点火|药味,拿不准是否应该说些什么打打圆场。白招拒和赤熛却好像对这场面见怪不怪,一点都不在意,自顾自跟叶光纪聊得热火朝天。田晋江夹在四个妖精之中,很尴尬。   等到赤熛上洗手间的时候,田晋江也跟了过去,“那两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放心好了放心好了,不要紧。”赤熛站在小便池前笑得花枝招展丁丁乱颤,“大黑那个家伙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傲娇中的傲娇。因为是鸟嘛,嘴硬,说话不中听,其实心肠热得很。听说那只臭猫渡劫失败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急得什么样。他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看到了论坛的信息,一路寻着我们的气味找过来的。不过你要是去问他的话,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田晋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没再说什么。   赤熛仿佛感知到了他此时的想法,又说:“你是不是想问,既然我们四个的关系这么好,苗青当初落难的时候,我们怎么都不出现?”   赤熛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妖精之间的情谊,跟你们人类不太一样。渡劫这种事情,是谁帮不了谁的。特别是苗青渡劫的时候道行已经很高了,失败的后果也会更严重,运气不好的话,形神俱灭也有可能。所以,每个妖精渡劫之前都会跟同伴约定:如果自己从此再也不出现,就只当大家从没相识过这一场。约定之后,就隐匿自己的行踪,独自承受一切。所有妖精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有例外。苗青自然也是如此。而且,猫这种东西要是存心把自己藏起来,那真是鬼神都找不到。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我们三个偷偷违背约定寻找过他,结果连根猫毛也没找到。我们都想,坏了,搞不好是神形俱灭重入轮回了。”   赤熛停顿一下,吹了声口哨,恢复了贱兮兮的表情,“哪知道这家伙其实是在跟饲主谈恋爱呢,害我们白白担心,气死我了。我跟你讲,这种有爱情没妖性的家伙要不得,你得好好管教他才行。”   田晋江直接忽略他居心叵测的挑拨离间,问道:“渡劫会没完没了的吗?什么时候是个头?”   “修成神仙以后,就不必再渡劫了。不过,修成神仙就跟评上职称一样,没那么容易做到,得完成很多指标。”赤熛突然端正了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其中一项指标是,跟饲主修习合欢秘术。你要加油哦。”   “……”田晋江一看赤熛认真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家伙在胡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山中天气多变。白天还是阳光灿烂,傍晚刚过就下起了雨。   吃晚饭之前,人事部经理打着一把伞,颠颠地到蟾桂轩来串门了。   串门是假,探视是真。   田晋江会被选来参加这次封闭式培训,其实就是充当一个廉价劳动力,可以给领导和特权分子们当个跑腿打杂的跟班。结果田晋江走运,跟那三个天上掉下来的帅哥住在一栋房子,想频繁使唤他也不太方便。   人事部经理是个眼皮子活络的人。他虽然并不十分清楚那三个帅哥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是听说连总公司的高层都对他们礼遇有加,他自然不敢怠慢。于是,借着通知吃晚饭的机会,他顺路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要是田晋江跟那三个人不熟,他等一下就可以找个理由把田晋江叫去,给熬夜搓麻将的领导们端茶送水。   开门的是田晋江。人事部经理瞟他一眼,然后笑靥如花冲着屋里的三人打招呼:“池总,苗总,白总,你们忙呢?”   “不忙。”赤熛斜靠着抱枕,懒洋洋地回答,“您有事?”   赤熛刚洗完澡,身上还披着泡温泉时的那件浴衣,没有扣子,只有一根松垮垮的腰带。   赤熛是自然主义者,对衣服一向不怎么讲究。他认为,妖精就应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不能像人类一样整天费那么多心思用一层层假皮把自己裹起来。   所以,他的浴衣里面什么也没有穿。   什么也没有穿。   么也没有穿。   也没有穿。   没有穿。   有穿。   穿。   人事部经理只觉得自己的神经有点不能承受。他平时在公司负责仪容仪表检查,已经习惯了别人一看见他就下意识地正襟危坐,对这种大剌剌的形象实在眼睛过敏。虽说大家都是男人,可是朗朗乾坤文明社会,一般人除了洗澡之外总是不大喜欢跟生人赤膊相见的。况且你要赤膊就全赤膊,这样要遮不遮的是闹哪样?皮这一下很开心咯?   但他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陪着笑研究地板,“也没什么事,等一下就吃晚饭了,我来通知一下。今天就餐的地点是三号楼的大餐厅,饭后还有一些集体的娱乐活动。几位要不要现在就过去?”   赤熛甩了甩拖鞋,“麻烦你费心特意跑一趟。不过我们晚上另有安排,就不去了。”   “好的好的。那我不打扰了。”人事部经理转过头,稍稍改换了语气,“小田,你跟着我一块过去,那边李总他们还有事。”提到这个,人事部经理就来气。下午的时候,李总那边要他叫几个人帮忙搬东西,他打田晋江的手机打不通,只好自己跟着小张他们吭哧吭哧跑了几趟,窝了一肚子火。   田晋江还没说话,苗青开口了:“等一等。他哪儿也不去,跟我们一起。”   人事部经理一愣,马上又笑,“苗总,这不行啊。小田是我们的员工,得遵循公司安排的计划,不能自己随便行动。我们这趟出来不是旅游,是培训,回去以后要写总结报告的,向领导层汇报每个员工的表现。要是小田他总跟你们待在一起,我这报告该怎么写啊?”   言外之意很明显:苗青他们三个到底不是公司里的人,管不了这么宽。要是得罪了他这个人事部经理,田晋江以后在公司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哦,这件事不用你操心。”忽然从房间另一侧飘来一道清冷冷的声音,“我会跟你们的管理层沟通。”   人事部经理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循声望过去,不由得一惊:房间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因为离得远,他一开始没注意到。看清了对方的脸,他愈发惊讶:“叶先生,您怎么也在这儿?”   前一阵子跟随总经理到总公司开会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一次这个名叫叶光纪的男人。这个人也是个神秘人物:查不到背景,就那样突然地出现,又同样突然地成了董事长的特别助理——与其说是助理,不如说更像保镖。   人事部经理看了看叶光纪,又悄悄看了看赤熛苗青和白招拒,不禁在内心泪流满面,问号满脸:这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帅哥到底都是什么来路啊?为什么有颜就可以空降得不科学啊?为什么他们好像都能跟田晋江扯上关系啊?为什么长了一张大众脸的田晋江就好像有主角光环一样啊?为什么我的腿不听我的使唤就自动跑起来了啊?   ——哎哎哎???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健步如飞离开蟾桂轩二百多米了,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在背后推着他跑。他当然不会知道,他这是中了叶光纪的法术“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希望你十分麻溜地离开”。   “老叶,你也混进了这家公司?”赤熛大喜道,“什么时候的事,我居然都不知道。不愧是我们四个当中除了那只猫之外道行最高的。”考虑到苗青的情绪,他赶忙又非常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是说那只猫折损道行之前,他现在在我们四个当中是垫底,哈哈哈哈哈哈!”   苗青:“谢谢。”   田晋江很想晕倒。不得了了,公司被妖精们占领了。   叶光纪没理赤熛,言简意赅地对田晋江说:“那个人身上戾气很重。如果回去以后他找你麻烦,告诉我。”   “谢……谢谢。”田晋江被对方这霸道总裁范儿震到了。在这个妖精四天团里,苗青表面温柔,白招拒表面斯文,赤熛不提也罢。唯独这位叶光纪,自有一种鬼神莫近的凌厉气场。虽然是个妖精,不怒自威的风度却更像天神。赤熛刚才说了,叶光纪现在的道行是他们四个当中最高的,想来他也会第一个修成神仙吧。   赤熛扭了扭嘴角,“我真不喜欢那个经理,看人下菜的功夫是全套的。虽说混在职场不得不这样,可也有个限度,何苦欺人太甚。我们家老实人这么老实,肯定吃过他不少苦头。不如今天夜里弄个鬼去吓吓他吧?”   赤熛一边坏心眼地说着,一边动了动手指。一大团戾气从他指尖冒了出来,很快凝聚成一个人形。床上的白床单飞了过来,披在这团戾气上,看上去果然像个穿着白衣的鬼。   “胡闹。你这是打算吓出人命来吧。”白招拒一扬手打散了那团戾气,白床单轻飘飘飞回了床上,“他不是总在李总跟前拍马么,让他出点洋相就行了。”   “怎么让他出洋相?”   “这还要问我么?”白招拒淡然道,“你平时最喜欢把戾气变成什么样子,再变一个就是了。”   “懂了。”赤熛如醍醐灌顶,“阿白,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妖精。”   白招拒又一次斯文地推推眼镜,“不敢当。”   于是这一天晚上,人事部经理在陪李总搓麻将时遇到了一件怪事:由他亲手泡好并且端给李总的茶水里面,不知为何竟有一坨shi。   撇开人事部经理如何收场不提,这天晚上,叶光纪就住在了蟾桂轩,四个妖精叙旧。   田晋江觉得,这四个家伙能凑在一起也真是奇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房顶上跑的,海陆空都占全了。   到了半夜,四个妖精忽然齐刷刷地要出去。田晋江问他们去哪儿,苗青说:“修炼。远离城市的地方,是修炼的好去处。”   田晋江的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也想跟着去参观。苗青拗不过他,只好嘱咐他多穿了两件衣服,叫他跟在后面,又交待道:“山里可能会有些奇怪的东西。等一下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用害怕。”   “对。”赤熛也叮嘱道,“被山魈吃掉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你连它的样子都看不见的,所以不用害怕。”   白招拒:“你们这样吓唬他真的好吗?这里又不是荒山野岭,哪来的山魈,顶多不过有几个孤魂野鬼找替身罢了。”   田晋江:“…………”   女子打伞是画,帅哥打伞是诗。四个满身妖气的男人……啊不,四个一表人才的男妖精,各撑一柄伞,款步走在前面。一盏戾气凝结而成的莲花灯悬浮在他们身前,光彩流溢,如明珠璀璨。若不是半夜三更,真像是一群神仙结伴出游。   田晋江裹着厚重的雨衣,穿着厚重的雨靴,走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为什么你们四个要打伞?像我一样穿雨衣不是更方便么?”   四个妖精同时回头,异口同声道:“丑。”   田晋江:“…………”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又走了一阵,一行人渐渐离开了平坦的大路。脚下变得崎岖,隔着雨靴的厚底,也能感觉到凹凸的石子。   走在前面的苗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田晋江以为苗青要对他说什么,也急忙站住了。忽觉一条毛绒绒的“软绳”非常利索地伸进了雨衣里面,像绳圈一样环住了他的腰。   田晋江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揪。那根“软绳”不耐烦地甩了一下,打掉他的手。   “别揪!很痛的!”苗青训斥道,“这里的路不好走,你注意脚下,别摔着。”   田晋江这才知道,原来那根“软绳”是苗青的尾巴。苗青怕他失足,于是用尾巴给他当安全带。   赤熛不甘心强行被喂狗粮,跳出来寻找存在感:“你这尾巴还是不够长。我可以把自己变得很长很长的,把我们几个全都拴在一起。怎么样,你们要不要感受一下?”   “我还是不要了吧。”田晋江拒绝。想象着一条蛇盘在身上的感觉,他就忍不住打个寒颤。尽管他早就习惯了人类形态的赤熛,可对于蛇还是有一种恐惧感。   白招拒接着补刀:“我也不要。谁知道你是把哪个部分变长。”   田晋江:“…………”很好。这回连想象都不能想象了。   赤熛双手捂住胸口,“我的心脏中了一箭。难道在你们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妖精??”   叶光纪&苗青:“对。”   一阵森然的风挟裹着雨气,穿过幽暗的丛林吹来。四个妖精立即停止了谑笑,望着那个方向。   “别急,让我先探探。”赤熛微微张开嘴,用分叉的舌尖在风尾里捕捉气味。慵懒的眼神与猩红的蛇舌,在交错的幽昧与光影之间,妖魅不可方物。   白招拒还是一如既往致力于破坏赤熛的形象:“你看,我就说他是长舌男吧。我讲的话都是有理有据有考证的。”   赤熛收起舌头,语气荡漾:“阿白,你这么关注我的舌头,小心下次我舌吻你哟~”   “别说这些废话。”叶光纪还是冷冷的,“探到了什么?”   “那里,有魙的气味。”赤熛懒懒地朝树林里一指,“好像个头挺大的。”   “一共有几只?”   “二百米内有一只,更远的地方么……不超过十只吧。”赤熛回答得很轻松。   田晋江的后背一紧,他记得那种叫做“魙”的东西。当时,他们把公司里的人全部遣散,以田晋江作饵,苗青、赤熛、白招拒合作,才捉住了那只魙。   捉一只便已如此费力,现在居然有十只?   叶光纪点点头,对着另一个方向一扬下颔,“我们从这边走,不要靠近它们。”   四个妖精不慌不忙改变了行进路线。赤熛一脸凝重道:“老实人,要是等一下那些东西追过来,你替我们扛一下。它们喜欢攻击人类,只要有人类,就不会攻击妖精。”   即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田晋江还是绷紧了神经,频频回头看那片幽暗的树林,“魙这么危险,不如我们赶快回去吧。”   “危险?”叶光纪似乎低低嗤笑了一声,却没有对田晋江说什么,而是问身旁的苗青:“你的饲主居然会认为,魙很危险?你的道行,到底废到什么地步了?”   田晋江没有听到苗青的回应。但在他的雨衣里面,那根尾巴用力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好像在惩罚他说错话。   “哦,苗青可能没跟你说过,我来解释一下。”白招拒非常热心地承担起解说员的任务,“对人类来说,魙确实很危险。但是呢,对妖精来说,魙只是一种很初级的怪。一般来说,我们对付魙,都是把几十只引到一起群杀。上一次抓那只魙之所以那么费劲,一是因为那时候是在城市里,人口密度高,魙会从别处获得戾气来补充自己的力量。二是因为我们要捉住它,所以一些杀伤力太高的大招不能用。至于我们现在为什么要改换路线避开它们呢?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我们现在是要去修练,不宜沾染上污秽之气。魙是大量戾气聚合而成的,当然很脏啦。”   解说完毕,他自然不会忘记顺便落井下石,“我说的这些都是对我们三个而言。但苗青现在的道行废了,所以他可能会觉得魙很危险吧。你要多多体谅他,没事就别总在他面前提什么道行废了道行废了道行废了之类的话,他不要面子的吗?”   田晋江又被那根尾巴连抽了几下屁股,欲哭无泪:“求你了,别说了。”猫主子很要面子的。   叶光纪自言自语说了一句:“魙不足为虑,可是这里远离城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魙呢?”他的目光悠然一转,投向A市的方向,“这个城市的问题,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严重。”   又走了不多时,四个妖精再一次停住了。这里是一片开阔的高地,两条山脉汇合于此。   “这里地势不错,就在这里修炼吧。”赤熛像个准备开始打架的流|氓,“弟兄们,摆阵,搞起来!”   苗青手指一弹,手中那柄伞缓缓打着旋,飘飘悠悠飞到田晋江头顶一米高的地方,犹自旋转不停。以这柄伞为中心,空中洒落的雨滴全都绕着伞檐飞向四周,一滴也不落到田晋江身上。   “你就在那里看我们修炼吧。不会太久的。”苗青笑得很温柔,“可要好好看着哟,妖精修炼的场面,可不是谁都看得到的。主人。”   田晋江又一次后背一紧。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苗青那一句“主人”真正的含义其实是这样的:“你个没出息的,让朕丢面子了,等回去以后朕再跟你算账”。   四个妖精背面而立,依着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位,站成了一个方阵。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比较累,这章短了点_(:_」∠)_ 跟宝宝们说下,这篇文还有两章,写完这次修炼就完结啦。但是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我打算另开一篇长文,以单元剧的形式写田晋江带着四个妖精在城市里祛邪抓鬼修仙的故事,半剧情半日常。开文时间我还没想好(视大纲完成度以及资料收集的程度而定),不过最早也要到今年下半年了,因为上半年有一篇重生娱乐圈的文要写,而我的速度之渣大家是知道的_(:_」∠)_感兴趣的宝宝们届时请多支持,么么哒~   ☆、第 45 章   不一会儿,四个妖精中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说不上是个什么形状。那符号如同电光一闪,迅即又隐没入黑暗之中。   旋即,山坳之间起风了。   这风很是古怪,竟是同时从四个方向吹过来的,在四个妖精身旁汇聚成一股漩涡般的气流。那盏莲花灯在气流中徐徐上升,直达于天穹,仿若一轮清光流泻的圆月,霎那之间将整个山头照耀成一片澄明的琉璃世界。   就在那一片澄明之中,从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渐渐生出四种颜色的雾气来。东方青绿色,属木;南方赤红色,属火;西方白色,属金;北方黑色,属水。   四方四色,天地玄黄。在这样强大的气场面前,田晋江只感觉到人类的渺小。   四种颜色的雾气遇风凝形,忽明忽昧,合拢成一个莲花花苞一般的大球,把四个妖精的身影笼罩在其中。一道金符从天而降,迎风而长,如同一面光彩夺目的锦旗,轻盈地飘落到田晋江眼前,上面写着七个金光灼灼的大字:   “修炼中。谢绝观赏。”   田晋江:“…………”不是说让我好好看着吗?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过转念回想一下苗青所说的话——“妖精修炼的场面,可不是谁都看得到的”,田晋江只好郁闷地承认:自己仿佛又被妖精耍了。   在原地等了半晌,田晋江忽然想嘘嘘。晚饭的时候有一道野菜炖的汤很好喝,他喝了两大碗。现在听着雨声滴滴答答,不知不觉就酝酿出了放水的感觉。   田晋江看看那个四色大花苞,决定跑到远一点的地方解决自己的问题。白招拒刚才说了,修炼不宜沾染上污秽之气。民间也有这样一种传说:山里的人参修炼年数久了会成精,所以挖人参的时候,不能直接动手,要先对着那人参撒尿,破掉它的灵性,它就不会跑了。如果这说法可信,那么随便乱嘘嘘说不定会破坏苗青他们的修炼。   田晋江往远处的草丛里走去。他一走,头顶那把伞也跟着走,仿佛一个跟随型的宠物,忠实地为他遮风挡雨。   走出几十米,估计着离得足够远了,田晋江站到一棵树下。正准备拉开裤链,忽然听见头顶上有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咳嗽了一下。   田晋江吃了一惊,急忙抬头,只见那柄悬在自己头顶的伞上居然浮现出四双眼睛。田晋江当即辨认出了苗青那双浅蓝色的猫眼,另外那三双眼睛分别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咳。”先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用在意我们,你继续,你继续。”随着这句话,那双金黄色的蛇眼弯出了十分猥琐的弧度。   “你们不是在修炼吗!”田晋江的气不打一处来,“修炼就好好修炼,眼睛伸那么长干什么!”   “这叫‘通天眼’,是一种法术。”那双蛇眼转了转,“你头上那把伞就是标的,只要它跟着你,你跑多远我们都能看见,也可以用法力保护你。我们把你带出来,当然要好好看护着你。”   田晋江无话可说,毕竟是他自己要求跟着来的,只好转移话题:“你们修炼得怎么样了?有闲工夫跟我聊天,是不是已经修炼完了?”   “不可说。不可说。”蛇眼左右摇了摇,“修炼乃三界秘事,不可为凡人道。我们现在正修炼到关键处,那真是天雷勾动地火,飓风伴随海啸,海枯石烂,地动山摇,可惜你看不到。”   叶光纪是这四个妖精当中最诚实的,直接道破了天机:“就是现出原形然后打坐而已。四个动物围成一圈打坐,很无聊的。”   田晋江:“……”你们无聊,就拿我寻开心咯?   “差不多了,再等一下就好。”苗青说,“你觉得无聊可以在周围逛逛,但不要跑太远。”   四双眼睛消失了。   田晋江松了口气,想了一想,伸手拉住那柄伞,将它合拢放在旁边的地上。在四个妖精的注视下嘘嘘,情何以堪。   愉快地放完了水,田晋江准备回去。忽然间,一阵细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咯咯咯地响着,忽远忽近。   田晋江头皮一炸,急忙去找那把伞,奇怪的是,他明明就将它放在离自己不到半步的地方,它居然不见了。   田晋江知道不妙,撒腿就往回跑,但只跑了两三步便又停住。那个四色莲花花苞踪迹皆无,而且周围的景象与刚才迥然不同。   这怕是中了障眼法了。他听老人们说过,鬼魅邪祟之物要害人又有所顾忌的时候,就用一个障眼法,让人自己迷惑起来,失了方寸,直撞到它们的罗网里去。他现在越是乱跑,就会离苗青他们越远。   想到这里,田晋江反而不怕了。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它对他用障眼法,就说明它不敢在这个地方对他做什么,而必须把他引到远处去。所以,只要他待在原地不乱跑,就是安全的。   见他不上当,那似哭似笑的声音停止了,仿佛在揣度是不是遇到了高人。少顷,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飘了过来,重复着一句话:“老实人,来玩呀~”   一般人在这种情形下听到这样的声音,恐怕会吓得肝胆俱裂。但田晋江到底是跟着妖精见过世面的人,尤其是“老实人”那三个字,分分钟让他出了戏,总觉得是某个蛇精病在那里搔首弄姿。   大概是他脸上【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jpg】的表情触怒了那潜藏在黑暗中的鬼魅之物,那东西稍稍一静,倏地化作一道白影,凄厉地呼号着疾掠而来。   就在距离田晋江几步开外的地方,它像被人掴了一巴掌似地猛然一个趔趄,随后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往相反的方向飞逃,好像跑得慢一点就会被田晋江吃掉。一条赤红的长练破空而来,山林之间仿佛打了一个血色的闪电。那道白影在闪电之中溃散,继而消失了。   “自不量力。”田晋江身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站了一道人影,一边活动着手指关节,一边慢悠悠地说。随后略略俯身,在田晋江耳廓上一舔,轻声说:“刚才表现得很勇敢。这才像我的主人,咪呜。”   “刚才那东西……也是一个魙么?”田晋江回头问苗青。虽说是意料之中的有惊无险,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馀悸。   “哦,那是一个找替身的鬼。来这里的路上,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白招拒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就好像在说“那是一个野生蘑菇”。   田晋江不由得腿一软,“……靠,这句话居然是真的啊!我拜托你们以后把一本正经和胡说八道区分开,不然哪天被你们害死都不知道!”   苗青没有说话,依然低头看着手指。赤熛走来拍拍他的肩,“怎么样,我的‘火赤练’好用吧?”   “我就不说谢谢了。”苗青语气淡淡的,“以后必定还。”   “要利息哟。”赤熛眯了眯眼睛,“走吧,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如同来的时候一样,四个妖精又打着伞,款款地走在前面。   田晋江忽然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们此行说是修炼,其实是借着地脉和地气,把自己一部分道行过给了苗青。   道行对于妖精的重要性不啻于生命。这些妖精们嘴上互贬互损,心里却把彼此当作最珍贵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6 章   之后的每一天时间,田晋江都是这么度过的:白天,被四个没羞没臊的妖精戏耍。晚上,被四个没羞没臊的妖精戏耍。   真是不堪回首的体验。   培训期很快过去了。这两个星期如果用来上班,简直比两年都长。可是用来吃喝玩乐,却短得好像只眨了眨眼睛。   田晋江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叶光纪又做了什么,人事部经理不但没找田晋江的茬,还比以前客气了许多。   上班无话。晚上下班回来,田晋江一进门就闻到,家里飘着一股喷喷香的黑椒牛排味道。探头一看,苗青系着一条小围裙,正在厨房里忙活。   “我没看错吧?你居然在做饭?”田晋江好奇进了厨房,又赶紧后退两步,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形容这幅画面:苗青上身穿着白衬衫,下面却只穿了一条范思哲的黑色小内裤,小翘臀后面还扬着一条猫尾巴。   田晋江定了定神,在胸口画个十字,“这是一个幻觉,这是一个幻觉。”   “回来啦?”苗青甩了甩尾巴,回眸一笑百媚丛生,“去等吃饭。等下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难道中了五百万?”   “差不多。”苗青把两块滋滋冒油的小牛排从煎锅里盛到盘中,耸动鼻尖嗅了嗅,似乎很满意,“端到客厅里。我去开红酒。”   田晋江乖乖把两个盘子端到餐桌上。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只高脚杯,还有一块蛋糕。   很快,苗青拿了一瓶红酒过来,在桌子前坐定。   “你要告诉我的好消息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哦。”苗青往杯子里倒着酒,动作优雅得无可挑剔,“赤熛搬走了。”   “啊?”田晋江切蛋糕的手一顿。怪不得今天回来时对门安安静静的,没听见赤熛的大嗓门。田晋江的心里一下子空落起来,放下餐刀擦了擦手,“怎么这么突然?也不打个招呼。为什么搬走了啊?”   “他说这房子太小了,实在住不习惯。”苗青拿起田晋江的手指,送进自己嘴里,吮掉上面沾着的奶油,“他之前接了几笔生意,攒够了一笔钱,跟老叶一起找了一处大房子。他们三个都搬过去住了,下午刚走。他们打算明天请你吃饭,所以今天就没有跟你打招呼了。”   “哦。”田晋江低了头,心里有些愧疚,“对不起。你跟着我,真是受委屈了。   “我也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呀。”苗青的眼睛愉快地弯了起来,“要不我怎么说,跟中了五百万差不多呢。”   “啊?”田晋江一听不对,急忙抬起头,“你是说,你也要走?”   “是呀。你看,我的行李箱都收拾好了,就在那边搁着呢。”苗青往墙角努了努嘴,“你也知道,在山里的那段日子,他们每天陪我修炼。现在我的道行已经恢复了一部分,比以前更自由了。今天我做这顿饭,意思就是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田晋江顺着他的视线往墙角一看,那里果然立着一个拉杆行李箱。   “真要走啊?”田晋江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木然地咬了一口牛排,只感觉味同嚼蜡。半晌他抬头问了句:“那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不。”苗青嫌弃地看了看这简陋的房间,“要是你有大房子可住,还愿意待在这儿吗?”   田晋江心里那个气。我是穷了点,你需要表现得那么清楚吗?需要吗?   苗青不在身边的日子……想都不敢想。可是,他没有立场阻止苗青离开……吧。   如果对方是人,他肯定要说些什么来挽留。可是赤熛说过,妖精的情谊,跟人类不一样。情分再深,也是来去随缘。   果然是这样的么?   坐在桌对面的苗青仍然像没事猫一样,小块吃牛排,小口啜红酒,尾巴尖不时在半空中画个圈,惬意得很。   又过了半晌,田晋江终于放下刀叉,问道:“我能跟你一起搬过去吗?”   苗青抬了抬眼,但没做声,尾巴尖轻轻一卷,勾成了一个“?”   “我知道你们妖精不像人类,对聚散看得不那么重。可是,我是人类。我已经习惯和你在一起了,不想跟你分开。”   “唔。”苗青嘬起嘴唇含着叉子,含混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身后的尾巴却大幅度地甩了甩。   “所以……要是不麻烦的话,我想跟你一起搬过去。房租我会给的。”田晋江想了想自己卡上的余额,赶紧又补充一句,“要是房租太贵了,我暂时付不起,那就先赊着,等我发了奖金再补。”   “你习惯跟我在一起了。——就是这样?”苗青的尾巴甩得更厉害了,“你想跟我一起搬过去的理由,就是这样而已?”   “不啊!还有别的。”田晋江勇敢地说,“我好不容易才成了一个有猫的人,不能重新回到没猫的生活里去。”   “……”苗青的眼睛上方拉成了一条直线,说话的腔调也拉成了硬邦邦的平板,“猫很多。你还可以再养别的猫,我才不会在乎。完全不在乎。一点不在乎。绝对不在乎。外面有那么多宠物店,你去买猫吧。你去,现在就去。”   田晋江就算再不开窍,到了这时候,也能明白猫主子想听的话是什么了。他赶快绕过桌子小跑到苗青跟前,坚毅地抱住苗青的大长腿,以一种声泪俱下的姿势说:“你说的是什么话啊!我怎么还能养别的猫啊!曾经沧海难为水知道不!除却猫精不是猫听说过没!我早就不能没有你了!”   苗青不留情面地点评:“太假。”   “我又不像你们一样是戏精学校毕业的,这就是我的最高水平了。”看见苗青的反应,田晋江安心了,确定之前的那些都是苗青在逗他。“不带这么吓我的啊。我刚才差点真的以为,你打算抛弃我了。”   “我太伤心了。”苗青叹气,“我们都相处那么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竟然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不是不相信。”田晋江把苗青的头抱在怀里撸毛,“是因为……因为太喜欢了。”   因为太喜欢,有些心思反而不好讲出来。苗青最大的愿望应该是修成神仙吧,可是,自己却是一个凡人,什么也帮不了。   这样的无力感,很折磨人啊。   苗青忽然摊开手掌,掌心里凭空变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他把盒子塞到田晋江手中,“给你的。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田晋江的心扑腾了一下,说:“什么东西啊?不会是戒指吧。”其实那盒子明显不是装戒指的,他只是笨拙地开个玩笑。   苗青的脸僵了一下,“想什么呢!”他当然不会告诉田晋江,戒指早就买好了,不过现在他还不打算送。他要在一个干净的城市里,向饲主求婚。   田晋江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两把钥匙,一个门卡。   “这是新家的钥匙和门卡。”苗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哦,忘了说。我们要搬进去的房子是一栋别墅。”   “别墅?”田晋江一下瞪大眼睛,“天!房租一定好贵吧?”   “不是租的,是买的。我也出了一部分钱。所以,这个别墅是我们五个的新家。另外,刚才有句话我没说完。”苗青的眼睛看着别处,“今天我做这顿饭,意思是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因为……”   他微微倾身,把嘴唇贴在田晋江的耳朵上,“今后,就换我来照顾你了,主人。”   “……”田晋江的脑袋又开始缺氧。不得了不得了,跟妖精一起生活,一定要学会反撩。   气氛正好,手机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苗青按下扬声器,赤熛的大嗓门传出来:“歪?你们的烛光晚餐结束了没?就说大家一起出去吃嘛,非要搞你们的二人世界,哎哟……”   “房子妥当了?”   “妥当啦。一人住一层,互不打扰。”赤熛的声音都快飞起来了,“房子大了就是舒服,卧室不但放得下我的大圆床,还能再放两套组合沙发。这才是妖精住的地方呀!——哎我靠这路太窄了,我的车开不过去。我在路口等你们,你和老实人收拾了东西就赶紧下来吧。”   苗青收了线,拍拍田晋江的背,“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去我们的新家。”   半小时后,田晋江晕晕乎乎拖着两个拉杆行李箱(一个是某猫的),跟在苗青身后下了楼。他的东西少得很,一个箱子绰绰有馀。房租交到了月底,也没几天了。过两天找房东交还钥匙,这座出租屋就跟他没关系了。   走到路口,田晋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捡到了苗青。   “走快一点好不好?”苗青回头催促,“你没吃饭吗?”   “那你也拖一个箱子啊!”田晋江怒,“你不是说换你照顾我吗,就是这样照顾的?”   “我说的是今后。”某猫面不改色,“今天过后,我照顾你。今天,还是你照顾我。”   “这话岂不是每天都可以说?”   “唔,那就看我的心情了。”   一辆火红色跑车十分扎眼地停在路口。戴着墨镜的红发帅哥靠在车门上,懒洋洋朝他们招手。   也许是那火红的颜色让人的心情更加振奋,田晋江忽然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他有种感觉——自己今后的生活,在所有的方面都将大大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噜~结尾用了比较平淡的方式,新文会直接从搬到新家开始写起('︶`)